負手踱兩步，文先生含笑說：“琉璃鏡只是傳說之物，找到的機會實在太渺茫。”
南星眠微微有些意外：“這麼說，先生並不覺得能找到？”
想了想，又接了句話：“還是……先生並不希望她找到？先生也不希望她回去？”
文先生擡頭望過來，看着南星眠的目光有些神祕，笑意依舊：“不論我希望如何，現實也不一定按照我所願去發展，我只要她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找到自己存在的意義，也就好了。”
視線放遠，文先生長嘆了一口氣：“其實人這一生要去的地方有很多，能走遠點未必不是好事，既來之則安之，最重要的是，是找到人生最重要的意義，也就夠了。”
“……”
南星眠沒有說話了，面部表情鬆緩不少。
文先生拍了拍他肩膀：“晚了，好好歇息吧。”
臨走，意味深長地一笑，南星眠有些看不懂，也不深究，轉身離開。
文先生走到一半回頭，看見他背影，又是那意味深長的微笑。
“……先生也不希望她回去？”
嗯，也。
文先生笑出了聲，搖搖頭，還是回房了。
天微微亮的時候，滿月就醒了，沒吵旁邊的賀蘭瑤和白芨，繼續看，一邊看一邊打呵欠。
事關南星眠，她向來都很認真。
直到太陽高照，賀蘭瑤和白芨都醒了，看見滿月聚精會神，賀蘭瑤驚叫：“你又在看啊？”
看見桌上腳下一堆的書，賀蘭瑤當即又癱了下去哀嚎：“這得看到什麼時候……”
滿月好笑：“瑤，你累的話繼續歇多一會兒，我看就好。”
“……”賀蘭瑤趴在那兒說不出話來。
白芨起身過來說：“你也別急着看，我們先出去喫個早膳，梳洗一下。”
滿月眼睛已經又黏上書本了，繼續翻着書頁：“我沒事，你們去吧。”
白芨個賀蘭瑤相視一眼，兩兩無奈。
勸不動滿月，白芨只好帶着賀蘭瑤先去梳洗喫早膳，再回來，滿月還是聚精會神在書本上，白芨給她送來了早飯和熱水，她也只是快速梳洗了一下，然後一邊喫，一邊看。
明明她這麼認真，但白芨就是高興不起來，看着她，忽然問了句：“你爲什麼這麼拼命？”
滿月一愣，擡了擡頭：“……我答應過會救他，總不能半途而廢吧？”
“你以爲你是誰？說救就救？”
一個冷冷的問題，讓滿月忽然看清了現實。
是啊，她以爲自己是誰？能有那麼大的本事救東方不敗這個大魔頭？
但很快，她就不糾結了，淡淡一笑：“所以纔要請你幫忙，找毒醫啊。”
說罷，翻開書頁繼續：“不過眼下既然有可能找到解毒之法，比找毒醫已經容易很多了，所以，我不能輕言放棄的！”
白芨動動脣，還想說什麼，但她已經又沉浸在書本的世界裏了。
這些醫術這麼晦澀難懂，真難爲她看了一整晚還這麼鍥而不捨地看，她還能說什麼？
白芨無言，端着水盆離開了。
滿月繼續沉浸其中，一點也不着急回去。
*
竹林別院的人是沒有一個坐得住的。
深藍深緋來報，無命、燕行之和望月，都出去了，文先生無奈一笑，招來培忠，讓他帶上人也出去了，不管誰發生些什麼也好接應。
無命原本不是跟燕行之和望月同行，只是他剛好在路上撞見兩個人被其他武林門派的弟子欺負。
仔細看衣着，應該是古嶽宗的弟子，對方仗着人多勢衆，十分囂張，不僅口出狂言，還步步緊逼。
“怎麼着啊？我說錯了？你們古嶽宗就是藏污納垢之地，不然怎麼會出燕行之這麼一個跟大魔頭同流合污的小人？”
“不許侮辱我們宗主——”
“喲？宗主？他可早不要你們，投奔東方不敗去了。”
“胡說！你們若再口出狂言，可不要怪我們不客氣！”
兩個古嶽宗弟子齊刷刷抽出了劍。
對方也不在怕的，笑得更大聲，紛紛亮出了武器。
“我倒想看看，你們兩個小嘍囉要怎麼對我們赤焰幫這麼多人不客氣！”
“對，來啊——”
赤焰幫一羣人叫囂挑釁得更起勁，轉眼雙方就打了起來。
古嶽宗兩個弟子武功不俗，但雙拳難敵四手，逐漸落了下風，變得喫力起來，再打下去，眼看不止落敗，只怕赤焰幫那羣人不會輕易放過他們。
無名蹲在樹上正糾結要不要幫忙的時候，一把扇子飛了過去，打在赤焰幫頭頭的身上，砸得他宛如被大石撞了一下，往後退了好幾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來人一身淺灰長袍，背影頎長，倒在地上的赤焰幫頭頭被一羣手下圍着，大叫：“你是什麼人？憑什麼插手我們赤焰幫的事！”
那人動都沒動，望月從旁邊跑出來衝到他面前：“燕大哥——”
這一喊，赤焰幫一羣人頓時面如死灰。
果然，來人轉過身，正是燕行之。
兩個古嶽宗弟子頓時大喜。
“宗主——”
“宗主！真的是你！”
燕行之搖搖頭，面色陰鬱：“我已不是你們宗主。”
兩個弟子頓時無言，互相露出了爲難而不捨的神色。
赤焰幫頭頭一把從地上跳起來大叫：“既然你已經不是燕家的人，跟古嶽宗無關，插什麼手管什麼閒事？！”
聞言，燕行之面色冷冷一沉，未及說話，無命先從樹上跳了下來。
“口氣好狂妄！”
把嘴裏的狗尾巴一吐，無命盯着赤焰幫那羣人，帶着幾分玩味地說：“什麼狗屁赤焰幫，我就插手我就愛管閒事就喜歡打你們了——”
未及說完，劍都沒出鞘，提着拳頭衝上就一頓亂揍。
沒幾下功夫，一羣赤焰幫的人個個都鼻青眼腫了起來，遠遠地退後了好幾丈，無命提着拳頭衝他們一呲牙，嚇得他們屁滾尿流，臨走還不忘撂狠話。
“古嶽宗勾結邪魔歪道，等着！我們武林正道不會坐視不管的——”
“呸——”無命一口啐在地上，“還武林正道呢！”
燕行之轉向兩個古嶽宗弟子說：“你們還是快走吧，往後少跟其他門派衝突。”
“宗……”
其中一個弟子話未完就被另外一個拉住了，搖了搖頭，朝燕行之抱拳：“多謝燕少俠囑託，我們就此告辭。”
說罷，不忘朝無命也抱以感謝的一拳，兩人快速離開了。
無命看着他們遠去，悄然皺了皺眉。
這應該只是冰山一角，古嶽宗被武林正道排斥刁難只怕還不止這些。
無命都能看出來，燕行之更加心中有數，朝無命望去，感激地頷首：“多謝。”
無命一撇嘴：“我可沒要你謝，你後面可別跟滿月說我是爲了你纔打赤焰幫的，省得她以爲我是爲了要你感恩戴德才出手的。”
燕行之一笑搖搖頭，拿他沒法，領着望月繼續往前走。
望月走了兩步，回頭喊他：“你不走啊？”
無命傲嬌抱起雙臂：“我又不跟你們一路！”
望月翻個白眼：“你不也一樣是出來找姐姐的麼？”
“……”
啊……確實。
“你喜歡就自己找唄！”望月也不勉強他，快步跟上了燕行之。
無命轉念一想，萬一被燕行之先找到滿月，那不虧大發了？
想想，還是跟着他比較划算。
“喂！等等我——”
山路上，無命的聲音傳得通透。
白芨雖然給文先生傳了消息，但沒有詳細說滿月在哪兒，他們不知道，南星眠知道。
回到石室的時候，只有滿月一個人聚精會神地在看，就連他進來了，也以爲是白芨或者賀蘭瑤，眼睛也不擡就說：“我還不餓，你們先喫吧。”
這會兒，已經過了午時了。
南星眠眉微蹙，邁步走過去。
影子從頭頂籠罩下來，頭頂響起的是南星眠的聲音。
“不累？”
滿月一怔，緩緩擡眼，見是他，愣住說不出話來。
南星眠在一旁坐下，三張石桌，就她腳邊堆的書最多。
“你……”滿月朝石門那邊望望，很意外，“怎麼會來這兒？”
南星眠無奈：“我知道這地方。”
“怎麼可能？！”滿月失聲驚叫，“這是千草門的地方啊！”
而且藏得這麼祕密！
南星眠額角一滴汗，反問：“白芨叫我什麼？”
再一愣，滿月遲疑地回：“……表哥？”
他不說話，只給她一個自己體會的眼神。
滿月恍然反應過來，白芨和南星眠之間的關係，是她沒想象到的那種親近！
說不上爲什麼，心頭忽然一股酸溜溜的感覺，滿月垂下頭嘀咕：“……連千草門這麼機密的地方她居然都告訴你了……”
南星眠額角的汗多了一滴：“小時候我姑姑讓她帶我來的！”
“姑……姑姑？”滿月好不容易釐清這親戚關係，“原來是這樣！”
南星眠沒好氣地睨她，不然她認爲是怎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