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兒，陳蕊痛心地閉了閉眼：“紅綃跟了我二十幾年，已經得到恩賜，出宮一年，成了親也剛生了孩子，她帶着夫君和兒子回宮看望我，卻不幸成了我的替死鬼……”
眼淚落下，陳蕊聲音哽咽：“紅綃是錦華樓出身，身手不凡，她夫君也是武林中人，在我毒發引起大火之後，她拼死把我和瑾兒——”
陳蕊看向燕行之，繼續：“……從大火中救了出來，她卻抱着剛出生的兒子葬身火海！”
緩了緩，陳蕊才往下說：“紅綃夫君歷經艱難才把我和瑾兒帶出宮，已經身受重傷，在燕山就傷重不治，所幸我們母子遇到了當時古嶽宗的宗主燕雲飛，古嶽宗跟賀蘭王朝素有淵源，把我們母子救了回去，我們才得以殘命留存。”
“不！不可能——”皇后大叫，“那毒無解，你怎麼可能還活到現在——”
“哼！”陳蕊冷笑，“這也是你算漏的一個地方，你萬萬想不到，燕山有一種草藥，正好跟你下的毒藥性相剋，是老天不讓我死，要我留着命，等今天，把一切公之於衆！”
“……”皇后徹底癱軟。
原來皇帝早就接回了陳蕊，接回了蘭妃，今天這一切，就是個局。
果然，皇帝一點也不意外，冷哼一聲：“汪大海，到你說了！”
“是！”汪大海哪裏還敢隱瞞，“二十五年前，惠妃讓奴才給蘭妃的飯食下藥，繪蘭去洗衣房，把蘭心殿的所有擺設都染上松香松油，惠妃娘娘說，那藥，武功高強的人喫下後，不到一個時辰就會走火入魔發狂，還吩咐奴才往蘭心殿多送一些燭臺……”
“那太子之死呢？太子可有發現你當年暗害蘭妃之事？然後被惠妃殺人滅口？”
“沒有沒有——”汪大海忙搖頭，“皇上，這全是皇后娘娘爲了捏造惠妃殺害太子的動機而編的，奴才從未見過太子，奴才只是誤以爲惠妃娘娘要借花房小宮女玉兒殺人滅口，除掉奴才，纔會答應皇后娘娘在惠妃的案子裏作僞證，而其實，惠妃娘娘讓玉兒攔鳳駕，完全是爲了拖延皇后娘娘回宮時間，找到皇后跟武林中人祕密來往的信！”
皇帝轉身就把桌上的杯子朝皇后砸了過去：“你還有什麼話說——”
茶杯碎在皇后身畔，碎片濺到身上，她打了個激靈，吟夏緊緊地抱着她，哀求：“皇上，她們根本都是胡說，都沒有真憑實據！你要相信娘娘啊——”
“沒有真憑實據？”皇帝冷哼，“要證據是吧？證據就在你身上——”
頓時，吟夏臉色突變。
幾個太監上前把吟夏抓來，皇后掙扎大喊：“吟夏——”
“娘娘！娘娘——”
吟夏掙扎不掉，被拽到皇帝面前，被迫把手伸出來，攤開。
手上那一塊深褐色的印子格外顯眼。
“彩綾，告訴她這是什麼？！”
“是，皇上。”彩綾吸吸鼻子，“麗妃娘娘去囚室看過惠妃之後，就知道你們會殺人滅口，所以早讓我去暗中保護汪公公了，汪公公房中的被子上塗了青核桃汁，沾上是很難洗掉的，你手上的印正是青核桃汁染色造成的，核桃在送進宮中之前都是已經剝了皮的，宮中根本不可能有機會沾到，這便證明，想殺人滅口的就是你！”
萬萬沒想到，原來中計了。
吟夏千算萬算，沒算到麗妃會跟惠妃同一陣線，頓時無話反駁不了了。
輕笑一聲，吟夏看向皇后：“娘娘，是我對不起你……如果當初不是我讓你供出惠妃，把殺害蘭妃的罪名都推到她身上的話，今天這一切就不會發生了……”
“不！吟夏！你等着，本宮會救你的！本宮一定會救你的——”
“救？”皇帝過去，又是一腳踢在她身上，“你如今自身難保，還不知悔改？以爲把一切推到惠妃身上，殺人滅口，就不會再有人知道你當年對蘭妃做過的那些事了？！”
“皇上……”
皇后匍匐在地上，哀怨的看着皇帝，可惜皇帝冷着臉，早沒有了往日的溫情。
“幸虧瑤兒在宮外及時找到了四皇子，找到了蘭妃，否則，朕不知道還要被你這個蛇蠍女人騙到什麼時候——”
聽到賀蘭瑤的名字，皇后頓時又變了臉色：“瑤兒？是瑤兒……”
原來竟是她自己的親生女兒，揭穿了她最醜惡的一面。
“你不配當瑤兒的母親！”皇帝捏着她下巴，狠狠一甩，“說！你在宮外勾結的人到底是誰？爲什麼要三番五次地害死朕的孩子——”
皇帝起身，冷着臉不說話，很顯然，他什麼都知道。
皇后再一笑，分外淒涼：“原來……皇上早就知道了……對，臣妾是前朝餘孽，衛王朝公主，楊尚書曾受過臣妾父王的恩惠，所以救了臣妾，替臣妾隱姓埋名，臣妾入宮，就是爲了報仇，爲了重振我衛王朝雄風——”
聽到這兒，皇帝森森眯起眼：“衛王朝早已覆滅，你憑什麼認爲，憑你一己之力，能覆滅整個賀蘭王朝？”
“一己之力？”皇后笑得諷刺，“皇上，恨賀蘭王朝的，可不止臣妾一人啊……”
皇帝臉色狠厲起來：“說！你到底跟誰勾結？是誰讓你不斷殺害皇嗣的？！”
皇后不說話了，只是笑，皇帝沒了耐性，一個巴掌甩過去，皇后整個人倒在了地上，半邊臉頓時腫了起來，嘴角的鮮血一滴滴灑在了地上。
她顫抖着，一點點爬起來，揹着所有人，從懷裏拿出了一顆藥丸，悄悄塞進了嘴裏。
然後回頭，看着皇帝，目光含恨：“自古君王多薄倖……”
慢慢地，目光落到陳蕊和燕行之身上，忽而笑了：“你會回來，是覺得皇上還愛你嗎？”
陳蕊眼裏眸光微閃，沒有回答。
皇后笑了兩聲，黑血從嘴角溢出，瞪着一雙眼，倒了下去。
“娘娘——”
吟夏一把掙脫太監，撲過去，抱住了皇后放聲痛哭。
“秦太醫！快！”
皇帝吩咐，秦太醫忙過去，一按皇后頸動脈，嘆息一聲，搖了搖頭。
皇帝沒有半分悲傷和惋惜，憤然一甩袖：“竟到死也不肯說出幕後主謀——”
*
三天後，賀蘭王朝立了新太子，據說是流落在外二十五年的四皇子，名叫賀蘭瑾。
吟夏、彩綾、汪大海等相關人都被賜死，麗妃打入冷宮，再也沒人知道她後來怎麼樣了，太子新立，舉國歡慶，百姓根本不知道，後宮死了那麼多人，甚至還有皇后和惠妃，七皇子失去了生母，由其他妃嬪撫養。
皇帝本來要恢復蘭妃的位分，但陳蕊拒絕了。
蘭妃早在二十五年前就死了，現在的，是陳蕊。
皇帝也沒有勉強她，把她安頓在蘭心殿。
聽秦太醫說完這段後宮發生的事，滿月瞠目結舌，原來電視劇演的沒錯，後宮紛爭真的太可怕了。
但文先生陷入了沉思：“這麼一來，跟皇后勾結的人便斷了線索，該如何追查？”
秦太醫朝門外看了看，賀蘭瑤不在，他怕被賀蘭瑤聽見，壓低了聲音說：“皇上下了死命令，即便皇后死了，也必須要找出幕後與之勾結的武林勢力，他們，極有可能都是前朝餘孽，是叛逆的亂黨！”
文先生深深皺起了眉頭，秦太醫又說：“在搜查惠妃寢殿的時候，還搜出了不少書信，似乎惠妃背後也有江湖勢力在替她撐腰，但皇上並未提及，所以不知道惠妃背後是誰。”
“這麼說，皇上很有可能早就知情，知道惠妃背後的江湖勢力，有心做掩飾？”
文先生這麼一說，秦太醫也皺眉：“……或許吧，蘭妃和四皇子怎麼入宮的，又是如何跟皇上相認的，我也不知道，按理說，公主最先發現四皇子，如果四皇子要入宮跟皇上相認，公主一定會讓我安排，可是這事，公主似乎都不知道。”
“等等——”滿月打斷了他們，猶豫着，“四皇子……真的是……”
秦太醫默默點頭：“此刻，他已經是當今太子了。”
滿月深深吸了口氣，晃了晃，被旁邊的南星眠及時扶住。
她忽然明白，那天燕行之爲什麼突然找她表白，他的眼神爲什麼那麼古怪，原來，他是在告別。
現在，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了，她不過是個普通百姓，他們或許，再沒有見面的機會了。
“月兒，你累了，先回去休息吧。”文先生看她臉色蒼白，實在不忍心。
最近她身體每況愈下，南星眠加上秦太醫，還有白芨整個千草門，竟然都束手無策，文先生也是憂心如焚。
滿月確實不太舒服，只好點了點頭，南星眠一直不說話，扶着她，轉身，看見了門口的賀蘭瑤。
衆人臉色一變，秦太醫驚叫：“公主？你……都聽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