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江玉樓冷冷地笑了起來:“……沒錯,雲蒼確實是京墨的人,但這全是因爲他自己的貪婪,纔會投靠京墨,什麼剷除武林三大世家?什麼給三少主下毒,打傷南莊主,這一切都是污衊——”
雲蒼沒想到還能被反咬一口,一把甩開了南星眠,踉蹌着走前了兩步,瞪着江玉樓:“老狐狸,你想推得一乾二淨?若不是你要剷除武林三大世家,我又怎會聽從你兒子的安排,先用火樹銀花傷了我師父,再趁機殺了他?!”
“哼!”
江玉樓冷哼,扶起江京墨,天拂門的弟子迅速擡來椅子,江玉樓安置好江京墨,站直身,高揚着下巴:“分明是你自己想要奪取雲家堡掌門契印,央求京墨幫忙,京墨已經訓斥過你,讓你不要有非分之想,但你卻瞞着京墨,帶着我天拂門的人去傷了雲堡主,繼而殺害堡主夫婦!”
“你——”雲蒼一時氣急攻心,竟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喘氣如牛,“……你顛倒是非黑白……你撒謊!是你要剷除雲家堡,是你讓江京墨對付雲家堡,剷除武林三大世家——”
“無憑無據,你若再血口噴人,便休怪本座出手了——”江玉樓氣勁一凝,周遭捲起一股風,衣襬都蕩了起來。
南星眠及時往雲蒼面前一站,長袖一拂截斷兩人的爭吵:“我們有證據!”
霎時,江玉樓又變了臉色,氣勁消散,衣襬也停了下來,意外而警惕地盯着南星眠。
南星眠喊了聲:“出來吧。”
人羣一片茫然,發出陣陣私語,江玉樓緊張地朝人羣中張望,發現角落裏的人開始逐漸散開,一個男人押着個少女,往前稍稍推了一把:“走!”
是培忠。
江玉樓看清楚他押着的那個少女時,頓時雙目圓睜,目眥欲裂。
那是——林秋桑!
頃刻,江玉樓臉色沉到了極點,彷彿預感到了什麼,轉頭狠狠地、犀利地盯向南星眠。
南星眠從容不迫,擡起手,長簫指向林秋桑:“江盟主定認識古嶽宗這位林姑娘吧?”
“……”
江玉樓陰沉着臉沒說話,只是惡狠狠地盯着南星眠,眼神中充滿了殺氣,看得滿月不由得給他捏了一把汗。
但他本人卻毫不在意,繼續:“江盟主不想說,林姑娘你來說吧。”
林秋桑遲疑着,爲難着,臉上冒出了冷汗,微垂着臉,稍稍擡頭看了看江玉樓,冷不防他回頭瞪來,林秋桑狠狠打了個冷戰,汗滴落下來。
培忠在背後不客氣地用力又推了她一把,一聲怒喝:“說——”
林秋桑踉蹌往前一步,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視線下。
雲蒼見到她目瞪口呆,緩緩看向南星眠,用力嚥了咽口水。
他沒想到,南星眠神通廣大到連林秋桑都能發現,還抓了回來。
緩過氣來的江京墨在椅子上捂着手臂掙扎坐起,喘着粗氣努力提高音量:“古嶽宗跟我們天拂門向來關係好,平日裏來往不少,盟主認識這位林姑娘又如何?”
南星眠冷冷拋去一個眼神,懶得搭腔,視線轉向林秋桑,林秋桑懂他眼神裏的含義,內心苦苦掙扎幾番,眼一閉牙一咬,大聲喊了起來:“對!我是江玉樓放在古嶽宗的奸細——”
話一出,鬨堂譁然——
武林羣雄討論的聲音沸騰起來,不管是真是假,這件事都足夠讓他們震驚。
江玉樓不愧老江湖,依舊保持冷靜:“林姑娘,若是受人威脅纔出言污衊,大可說出來,本座定爲你住持公道,須知道,你這番話,不僅是在抹黑本座,更是會把你自己也牽連進去。”
“主上,屬下無能……”林秋桑低下頭,一臉灰敗,“中了圈套,被識穿了身份……瞞不住了……”
頃刻,江玉樓剛纔還沉穩冷靜的臉龐扭曲了起來。
培忠往林秋桑膝蓋窩踢了顆石頭,她單膝跪了下去,一五一十全招了:“古嶽宗不僅根基深厚,在朝中更有不小的勢力,所以主上在我八歲那年便把我送到古嶽宗,等待能一舉剷除武林三大世家的時機……”
頓了頓:“直到一年多前的武林大會,南三少主一戰成名,天下皆知他已經練成訪仙訣,再拖下去,只怕南家比燕家更難撼動,於是主上便開始了他的計劃……”
武林羣雄已經迫不及待追問:“什麼計劃?”
林秋桑如臨大敵,冷汗之下,蠕動着雙脣吐出一句話:“剷除武林三大世家……起兵謀反,奪取天下!”
“早在送我去古嶽宗之前,主上就已經開始在朝堂上培植黨羽,在後宮安插自己的勢力,這麼多年來,後宮嬪妃們有喜之後,大多不是滑胎便是早產,即便生下來的,只要是皇子,便盡數早夭——”
全場不由流下了冷汗。
確實如林秋桑所言,當今賀蘭王朝的皇子確實個個早夭而亡。
“這一切……全是主上在背後謀劃,他不能讓賀蘭王朝有繼承人——如此一來,朝堂上文武百官便會因此糾黨分派各自暗中培植勢力,令朝政大亂,皇上無暇分心顧及後宮乃至宮外之事,主上便得以隱藏,祕密……暗中練兵!”
“住嘴——”
江玉樓猛地長袖一甩,一股氣勁直逼林秋桑,南星眠及時閃身趕到,長簫一挑,替林秋桑擋下,救了她一命。
擡眸,南星眠音色驟冷:“江盟主,想殺人滅口?”
“哼!”江玉樓袖一甩,背手而立,“這女子無中生有,污衊本座,本座豈能任由她信口雌黃?!”
“我說的都是真的——”林秋桑尖叫,“就在我們腳下,天拂門萬客山莊底下,就是主上的兵器甲冑煉製場——”
江玉樓臉上肌肉抽動了兩下,林秋桑把手朝萬客山莊後山一指:“天拂門向來門禁森嚴,決不許閒雜人等上山,正是因爲,此山谷中,便是主上的練兵場!”
話到此,江玉樓臉上已經徹底露出了殺意,連江京墨也是目露兇光。
“只要大家到山谷中,到地下密室一看便可真相大白——”既然要被殺,林秋桑也就不客氣了,“主上豢養私兵,跟朝中大臣後宮妃嬪勾結,來往的信物書函,我也藏起了不少……這些證據,都已經……在他們手上了。”
林秋桑弱弱地擡頭看了南星眠,南星眠朝培忠一個眼神示意,培忠便從懷裏拿出一沓信箋扔在地上,還有好幾塊天拂門的掌門令牌夾在其中。
天下羣雄一片沉默肅靜,眼前已經是鐵證如山,如此嚴厲的指控,江玉樓已經再沒有反駁,幾乎是等於默認了。
但還是有人不死心,不願意相信,站出來又問:“他早已貴爲武林盟主,高高在上,何必還犯這謀逆的大罪?!”
“因爲……”
回答這個問題的,是滿月,她緩緩往前兩步,揚起頭,用最大的聲音說話:“他要的不僅僅是武林,不僅僅是江湖,更是整個天下——”
擡手一指,滿月盯着江玉樓:“他要改朝換代,恢復舊制,重建衛王朝——他要復國!”
羣雄譁然。
“衛王朝?”
“那早已是幾十年前的事了……”
“江盟主爲何要重建衛王朝?”
“是啊……”
滿月深吸一口氣,繼續回答羣雄的疑問:“因爲,他和前不久薨逝的皇后一樣,都是前朝皇室中人,皇后是衛王朝公主,他是衛王朝最後的太子——”
瞬間,全場鴉雀無聲,羣雄個個瞠大雙目,一時難以相信。
江玉樓冷笑了起來:“雲小姐,連你也開始信口雌黃了嗎?”
“我信口雌黃?”滿月笑了一聲,“當今世上,只有一個人,能證明你身份了。”
聞言,江玉樓臉色再度大變,滿月讓開,身後人羣分開一條道,一行隊伍擡着兩座轎輦徐徐而來,領頭的公公一甩拂塵,高聲宣告:“太子殿下駕到!公主殿下駕到——”
那坐在其中一座轎輦上的,正是前不久被冊封的當朝太子賀蘭瑾,也就是——燕行之!
而另一座轎輦,自然便是公主,賀蘭瑤了。
全場下跪,山呼:“參見太子殿下、公主殿下——”
廣場上黑壓壓跪了一片,除了江玉樓,一個人站在廣場正中央,站得筆直,高昂着下巴。
燕行之和賀蘭瑤從轎輦上下來,擡擡手免了禮,羣雄才起身,開始竊竊私語。
連太子和公主都不下跪行禮,羣雄們已經有大半相信滿月的話,相信江玉樓要謀反了。
燕行之帶着賀蘭瑤步步走來,直盯着江玉樓,賀蘭瑤的公主脾氣還是那麼大:“好大的膽子,見到本公主和太子,竟不下跪行禮?!”
“哼。”江玉樓嗤笑,“區區黃口小兒,論年資論輩分,本座都高勝你們有餘!是你們該對本座行禮纔是——”
“你——”賀蘭瑤正氣憤,被燕行之擡手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