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沒有回答她，而是屈腿坐在了破陋的屋頂上，沉默良久才道：“因爲我就是從這乞丐窩裏出去的。”
昂？
聽聞此話，炎姬突然想起周曦在官府說的話。
他是個乞丐！
所以——
就因爲曾經是乞丐，知道身爲乞丐的痛苦，才特意過來給那老乞丐送錢？
炎姬是這樣理解的。
“以前我跟我爺爺也是生活在這裏的，那時候李蘭芝還沒開始施粥行善，我也還是個孩子，比周曦要大兩歲。”男子開始回憶曾經。
“然後呢？”炎姬突然來興致了。
如此便能知曉周曦當初到底毀了他什麼在乎的東西！
“他老人家一直抱病在身，但因沒錢治病拖了好些年頭。直到幾年前的某一天，他病情突然加重，讓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緊張與不安，便偷偷拿了他一直藏在身上的簪子，想去當點錢治病。結果沒想到在此途中不小心撞到了周曦，周曦嫌我髒了她的衣裳，便搶了我的簪子說是給她的賠償。”
“我當時跪着求她，求她把簪子還給我，那是唯一能救我爺爺的東西。可她不肯，她把我的簪子搶過去看了兩眼，覺得不值幾個錢，便直接扔了，然後過來一輛馬車把簪子碾壞。”
“後來我把壞掉的簪子拿去當鋪，當鋪的老闆告訴我說，那支簪子本來可以值不少錢的，可惜碾碎了，現在一個錢也不值。我爺爺也因此去世了。”
“還有周曦曾經說過的一句話，我永遠都不會忘記！”
“什麼話？”炎姬問。
“她說，不過是個又臭又老的臭乞丐而已，死了就死了，你要是捨不得，一頭撞死下去陪他好了。”
炎姬驚了。
臥槽？
那時候周曦還小吧，小小年紀心思便如此惡毒？
難怪這男子說以前的周曦很可怕，原來可怕在這兒啊！
不過長大後的周曦看起來確實有很大的不同。
難道是假象？
這男子最在乎的其實不是那支簪子，而是自己爺爺寶貴的生命，如果爺爺能得到救治，那支簪子壞了也便壞了。
他也不會這麼恨周曦。
“你知道嗎？我本是一個無法修煉的人，但爲了報仇，我每天偷跑進別人家中偷練功夫，你不知道我被那些人毒打過多少次，被嘲笑過多少次，又被扔出來多少次！我身上的每一條疤痕都在時刻提醒我，我是一個揹負着仇恨的人，在那時我就發誓，只要周曦在乎的東西，我都要全部毀掉！”
“你確實做到了。”但同時也犯下了罪孽。
“沒錯，我做到了，我承認他們死的無辜，但我不後悔，每當看到周曦痛苦的模樣，我心裏別提多痛快！”
哪怕將來他會被官府緝拿歸案，判刑處死，他也依然不悔！
“行吧，你曾經發生過那樣的事，我也不勸你做好人，何況你自己說了不後悔，我一個外人更不好說什麼。只要今後別再把我牽扯進來就行，我嫌煩。”炎姬道。
“你別再幫周曦，我便再不會將你牽扯其中，但將來周曦會不會找你，我就無法預料了。”男子沉着聲音說道。
“放心，我不想幫的人，就是她磕破腦袋，拿性命威脅我，我也依舊不會幫。”炎姬說到這兒，扔了些錢給他：“說了那麼多，肚子肯定更餓了吧？不用謝我，就當是我替那老乞丐還的人情。”
他不希望有人跟他曾經的遭遇一樣，因爲沒錢治病失去這世間唯一的親人。
說是周曦造就了今日惡毒的他，此話也不假，但他內心依然還保留着那麼一份善良。
這份善良，也許只有在類似的情況下才會被觸動。
男子拋着銀子，看着她道：“你還真是個爛好人，誰都幫。”
炎姬挑眉：“這不是想給自己多積點德麼？爭取下輩子投個好胎。”
然後，她便離開了。
爛好人？
她才懶得當。
不過是隨了興致罷了。
男子穩穩接住拋至空中的銀子，緊握在掌心之中。
投個好胎？
他是不可能了。
他這輩子殺人太多，罪孽深重。
不過還是那句話，他不後悔，他永遠都不後悔！
下邊破房子裏。
那老乞丐喫完東西，邁着蹣跚的步子走了出來，男子看得出來，他其實內心很急，但因爲年紀大了腿腳不靈活，所以想快也快不了。
突然。
他出現在了老乞丐面前，一舉將老乞丐背了起來。
老乞丐嚇一跳：“公子，又是你啊？你想幹什麼？”
男子冷冷道：“送你去濟德醫館！”
……
蒼瀾國邊境上空。
一輛奢華的馬車前，四隻形似獨角獸的靈獸拉着馬車腳踏雲彩前行，那靈獸的蹄子發着光，一步一個光印，看起來無比高級！
而馬車裏坐着的，正是咱比皇子還尊貴的國師大人。
當然，還有他的下屬，靈楓。
“主子，咱爲何要去暮雲國？”靈楓並不知國師早前去過大長老那兒，所以對國師此次出行抱有很大的疑問。
“去見一個想見的人。”國師勾脣，眼中興致盎然。
“啊？”靈楓傻了。
暮雲國何時竟有主子想見的人了？
不對不對。
應該說，這世間能讓主子想見的人根本不存在好嗎？
等會兒？
他好像知道了什麼！
“主子，屬下斗膽猜測，您莫不是去見蘇六小姐？”靈楓小心翼翼的問。
“呵，你倒是一猜一個準。”國師也沒什麼可隱瞞的。
他去找蘇六小姐，順便幫個小忙。
“主子對蘇六小姐還真是……”
“真是什麼？”國師睨着他。
“呃，真是……格外的與衆不同。”靈楓憋了半天才憋出這麼一句。
他怕他一不小心說錯話，主子會直接把他從天上扔下去！
別看主子外表如謫仙一般，其實骨子裏狠着呢！
“她本就是一個與衆不同的人，所以我待她便與衆不同，有何問題？”
“沒、沒有任何問題，是屬下多嘴。”靈楓說完，開始啪啪打自己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