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隊從病房出來時,韓江正靠在門旁,手裏拿着一袋蜜杏。
宋隊跟他對視一眼,什麼都沒說,拍拍他的肩膀,從消防通道離開。
韓江轉身進門。
溫顏盤着腿坐在牀上,小小一隻,臉上帶着笑,衝他伸出手,聲音輕快:“蜜杏買了嗎?
給我。”
她情緒轉變太快,韓江有些發愣,但她總算笑了,他的心情也莫名好了一些。
韓江走過去坐在牀邊,把包裝袋拆開遞給她一小包,“這麼高興,跟宋隊說什麼了?”
溫顏沒有回答,自顧吃了一塊,皺了皺眉,“好酸啊,你要喫嗎?”
韓江看她的眼睛。
溫顏不等他回答,咬住一小塊蜜杏,擡手把他推倒在病牀上,壓低身子吻住他。
脣齒相撞,她主動把自己送給他。
蜜杏被推到他嘴裏。
溫顏擡起頭笑了一下,眼睛特別亮,“騙你的,很好喫。”
韓江喫掉蜜杏,扣着腰不讓她起身,翻身換她在下面,低頭親她,溫顏鮮少主動,這次卻很快進入狀態,臉都紅了,扯着他的衣領,“門鎖了嗎?”
她太反常,韓江隱隱有些猜測,但不願意問,只努力配合她。
門當然鎖了。
兩人不敢弄出太大聲音,也沒有很久,韓江顧及她額頭的傷口,非常溫柔。
溫顏輕撫他俊朗的側臉,在最後一刻摟住他的脖子,嘴脣貼在他耳邊說:“我答應宋叔了。”
韓江整個人僵住。
他有心理準備,但聽她說出口,心裏還是絞着疼。
韓江停在那裏,很久都沒有動,過了一會才翻身躺在她身邊,扯過被子把人蓋嚴實了,一把摟進懷裏。
房間的窗簾是拉着的,陽光從縫隙擠進來,打在牀尾的小餐板上,剛纔溫顏小腿蜷起又伸直,踢到那裏好幾次。
上面還搭着她的內衣。
“什麼時候。”
他問。
溫顏臉頰緊緊貼着他炙熱的胸口,悶着聲兒,“我跟宋叔說,想跟你過完情人節,但是,”她忍不住了,眼睛一點點溼透,“宋叔說離情人節還有十天,太久了。”
韓江再次低頭吻她。
溫顏仰起頭,溫柔迴應,片刻,她離開一點,“他說可以給我們一天的時間,他也需要時間安排,我們把今天當做情人節一樣過,好嗎?”
韓江已經紅了眼眶,把人摟得更緊,“好,你想要什麼禮物?
我都買給你。”
溫顏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你之前不是還說,要把首飾盒給我填滿嗎?”
“好,我們把它填滿。”
溫顏用手指觸摸他的臉頰,碰不夠一樣,想了一下,“還是不要了,你慢慢填吧,說不定等你填滿那天,我就回來了。”
之後的時間,一切都有宋隊安排操作,下午三點,一死一傷的消息傳出。
同一時間,溫顏換了衣服,喬裝打扮,戴一頂帽子,在其他便衣的陪同下從醫院後門離開。
宋隊派人直接將她送到郊區的一棟房子裏,是韓雪凇名下另一處房產,韓江此時正在裏面等她。
門一開,韓江直接把溫顏拉進去,送溫顏過來的小便衣就是之前在蛋糕店給宋隊送通知單那個年輕小夥,臨走時他說:“我們老大的意思,明天早上,我來接她。”
距離現在,只有十幾個小時。
從醫院離開之前,溫顏已經跟施靜和韓雪凇告別過。
韓江把所有事都告訴他們,這其中的利弊關係,兩人都懂,但施靜還是哭的很兇,在她眼裏,溫顏跟她親生女兒沒兩樣,讓她走,捨不得,不讓她走,又很危險。
韓雪凇和施靜把剩下的時間都留給兩人,沒有跟過來。
客廳中間有兩隻巨大的箱子,都是施靜給溫顏收拾出來的東西。
她說,不知道溫顏想帶什麼,索性都拿過來,讓她自己挑。
她抹着眼淚,不知道她要去的地方遠不遠,冷不冷,需不需要再給她買幾件厚衣服?
韓江伸手替溫顏抹了抹溼乎乎的眼睛,笑了一下,“餓不餓?
我來的時候順便買了一些蔬菜和肉,我們喫火鍋吧。”
接下來的時間,兩人像平常一樣,一起洗菜,準備湯底,偶爾聊幾句。
以前在紫金公館,兩人就經常在家喫火鍋,溫顏喜歡涮菜,韓江酷愛喫肉,兩人誰也不搶誰,一鍋東西全都能喫光。
這邊廚房用具不全,韓江一口氣把所有食材都放進去,一鍋煮,溫顏在一旁調醬料,廚房裏飄滿了牛肉的香氣,熱騰騰的蒸汽把韓江的眼睛都薰的潮溼。
韓江說,“不放。”
溫顏聽話地把那頭蒜扔到一旁,又跑去冰箱洗了一個蘋果和一個橙子切盤。
在這方面,她隨施靜,有強迫症,水果排列整齊,軍隊一樣。
她一回頭,看到韓江靠過來,貼着她脖子親。
今天的親吻,不需要理由。
溫顏把水果刀推到裏面一點,轉過身,手抓着他腰帶。
鍋裏的水不斷沸騰,肉末湯汁快要溢出來,但兩人誰都沒有去管。
親夠了,韓江鬆開她,走到鍋邊淡定地關了火,臺子上都是沸出來的水,他隨便拿快抹布擦了,把煮好的火鍋端到桌子上。
這頓飯,溫顏吃了很多肉,韓江吃了很多蔬菜。
飯後,他們沒有收拾,任憑鍋碗瓢盆凌亂地攤在餐桌上,韓江莫名覺得,這種畫面特別有煙火氣,有人氣,就像一個人在房間時,總喜歡放個音樂或者打開電視。
不一定留意放了什麼,就是不喜歡屋子太安靜。
晚上九點,兩個人窩在沙發上看電視。
韓江在心裏默默計算時間。
總得做點什麼。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起身打開那兩個大行李箱翻了翻,找到一本巴掌大的筆記本。
溫顏跟過來,身子依賴地靠着他,“是什麼?”
她看到封面上的字:情侶間必做的一百件小事。
韓江攬着她肩膀:“我們做一下這個吧。”
答應過她的,還有很多沒完成。
兩人坐回沙發,溫顏有點興奮,抱着沙發靠枕聽他念那些沒有打勾的。
[一起打羽毛球。
]。
[一起去迪士尼。
]。
[一起放孔明燈。
]。
[一起種花。
]。
念着念着,韓江漸漸停下,這些事情,沒有一個現在能做的。
他扔掉筆記本,攔腰將溫顏抱起,走去臥室,“算了,我們做點別的。”
這房子韓江沒來過。
陌生的環境,熟悉的人。
他喜歡聽她軟蠕蠕的叫他的名字,尤其在情濃時,像嬌氣的貓咪,越叫越難耐。
他忽然有些後悔。
不應該答應的,以後沒她在身邊,要怎麼過啊。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兩人都沒有睡覺,窗簾也沒拉,躺在牀上聊天。
聊他們小時候的事。
就像初夜那天。
天矇矇亮時,溫顏靠在他懷裏睡着。
韓江用指腹輕輕摩挲她的臉頰,仔細描繪她的模樣。
溫顏醒來時,是早上七點,韓江已經做好了早餐,是她最常喫的小米粥和雞蛋。
兩人安靜喫飯,誰都沒有說話。
飯還沒喫完時,門鈴響。
溫顏筷子一頓,但兩秒後,她繼續剝雞蛋,沒有看他,“一會,不要送我。”
不要你送我。
小便衣站在門口,韓江把昨晚溫顏收拾出來的一個箱子遞給他,“麻煩你。”
對面人點了頭,“走吧。”
溫顏戴着帽子和口罩,走到門口,韓江忽然拉住她,從兜裏摸出一個小錦盒塞到她手裏,“你落了這個。”
是他送溫顏的耳釘。
說好要在清明那天帶她穿耳洞,但今年已經趕不上了。
溫顏低着頭,緊緊攥着紅色的錦盒,帽檐壓低,看不到她的眼睛。
韓江擡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傷口還沒好,這幾天先不要碰水,記住嗎?”
溫顏拼命點頭。
韓江狠狠抱住她。
旁邊人有些着急,“咱們快一點,來不及了。”
韓江用力吻她額角,“你信我,我一定會把你接回來。”
溫顏忽然踮起腳尖,在他脣上狠狠咬了一口,塞進他手裏一個東西,轉身跑掉,再沒回頭。
韓江看着那輛載着溫顏的車駛出小區,逐漸消失在視野裏,晃神幾秒,想起陸非曾說過,心裏像空了一塊。
他覺得自己不是空了一塊,溫顏把他的整顆心都帶走了。
他在自己嘴裏嚐到血腥味。
溫顏把他的脣咬破了。
韓江低頭看手裏的東西,是一根黑色頭繩,墜着兩朵藏藍色的布藝小花。
是她軍訓第一天,綁在他手腕上的那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