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一班，下午最後一節課。
開學沒幾天，大家還沒從瘋玩的假期裏收回心思，有點懶散，老師在前面講課，下面幹什麼的都有。
韓江雖然學習好，但個子高，所以被班主任安排在倒數第二排。
這星期他靠窗坐。
還有十五分鐘下課，他似乎有點焦慮，看一眼表，又看窗外。
同桌杜遠腦袋趴在桌子上，數學書裏夾了本魔獸世界的攻略看的津津有味。
後面陸非踢了一腳杜遠的椅子，“放學打球，”又踢韓江，“你也去。”
韓江摁兩下簽字筆，“不去。”
陸非：“靠別介啊，我都跟人約好了，你幹嘛去？”
“回家。”
陸非：“……別鬧，你什麼時候準時回過家啊。”
杜遠回頭看陸非：“魂不守舍一天了，沒準跟哪個小姑娘約會去，你別跟着瞎攙和了。”
正說着，半截粉筆砸在杜遠後腦勺上，數學老師尖着嗓子：“杜遠！給我站起來！”
杜遠站的歪歪斜斜。
數學老師推了推眼鏡，“嘮，嘮，一大天不夠你嘮的，給我說說這題答案，錯了後頭站到下課。”
杜遠低着頭，吭吭哧哧翻書，都不知道講到哪一頁。
一旁韓江淡定靠在椅背上，嘴脣沒動，聲音很小，“C。”
杜遠內心澎湃，表面不動聲色，清了清嗓子，“C。”
老師瞪他一眼，“坐下吧。”
杜遠嬉皮笑臉坐下，撓撓脖子，同樣腹語講話，“謝了哥們。”
這是他們長久以來練就的本領，說話嘴脣都不帶動的，陸非拿格尺懟了懟韓江後背，“你到底去不去？”
韓江又看一眼時間，“不去。”
“行吧，那我找別人。”
下課鈴一響，韓江三兩下收好書包，直接從杜遠座位後面跨過去，很快消失在教室門口。
三天前，施靜跑去縣城看溫顏，一直沒回來。
今早忽然打電話，說下午會帶溫顏一起回家。
韓江邁上自行車，騎的很快。
路邊有賣芒果乾的小攤，韓江已經騎過去，又倒回來，“兩袋。”
付了錢，他把芒果乾扔書包裏，拐進不遠處的衚衕。
還沒進院，就聽到施靜說話，正房門開着，裏面的桌子上隱約能看到一個不大的藍色手拎行李包。
韓江把車立到一旁，拎着書包進門，“我回來了。”
客廳裏，施靜正替溫顏擦頭髮。
溫顏乖乖地站在那裏，腦袋沒動，但圓溜溜的大眼睛轉向他。
她臉龐乾乾淨淨，比走的時候黑了一點，也瘦了。
但還是好看。
她似乎剛剛洗完澡，施靜邊給她擦頭髮邊說：“今天這麼早？”
韓江站在門口，“嗯。”
施靜不滿，“嗯什麼嗯，沒看到顏顏回來了嗎？”
韓江看了溫顏一眼，“看到了，”隨後胡亂掃了幾下別的地方，最後又看一眼溫顏，“我回去寫作業。”
施靜也沒搭理他，把毛巾扔到桌上，拍拍溫顏的小臉，“這才順眼嘛，你回來，跟你媽說沒？”
施靜替她整理衣服，“顏顏，以後你就在靜姨家住，這就是你的家，你媽每個月給我很多錢，你要買什麼都夠，知道嗎？
想要什麼，就跟靜姨說。”
溫顏低着頭，“知道了，謝謝靜姨。”
施靜拍拍她腦袋，笑着說：“謝什麼，對了，學校給你定好了，就去三中，升學率很高，老師也不錯，韓江就在那畢業的。
明天我就去給你辦手續，初二了，不能耽誤課，知道嗎？”
溫顏又點頭。
這次見面，她話明顯見少。
施靜心疼，後悔沒早去看她，讓她一個人在那個地方待一年。
她站起來，“行了，我去做飯，你去韓江屋裏，他有一套書架沒用過，你拿去用。”
施靜走去廚房，溫顏看了一眼韓江的房間。
門是關着的。
她猶豫一下，還是走過去敲門。
沒有一會，韓江的聲音傳出來，“沒鎖。”
溫顏小心推門進去，看到韓江坐在書桌前，桌子上攤了不少書本卷子，旁邊還有兩袋芒果乾。
她沒進去，就站在門口，“哥。”
韓江回頭，手裏還在轉筆，“嗯？”
“靜姨說，你有一套書架。”
韓江其實已經聽到外面的話，他沒說什麼，站起來擡手從櫃子頂上拿下來一個紙箱，很重的樣子，箱子表面是產品的圖片，一套組裝木質書架。
溫顏接過來，抱個滿懷，箱子往下墜，她用膝蓋頂了頂，“那我走了。”
她剛轉身，韓江叫住她：“你會拼麼。”
溫顏眼睛動了下，“我試試。”
“拿來吧，我給你弄。”
韓江又把箱子接回去，隨手推了一下桌上的卷子和書，拆了箱子把裏面的零件一件件拿出來。
溫顏站在桌旁，一邊看他拼，一邊很乖地把他亂七八糟的書和卷子整理好，摞成一摞。
這種東西溫顏一個人確實弄不好，有兩個地方需要上螺絲。
溫顏盯着認真組裝的韓江看。
他好像還是老樣子，不愛笑，話也不多，要說有什麼變化，好像……更帥了？
書架拼好了。
溫顏挺高興的，終於笑了一下，“謝謝。”
她走到門口，韓江又叫她：“溫顏。”
溫顏轉身，眼前什麼東西劃過，一袋芒果乾投籃一樣準確掉進她懷中的書架裏，韓江說：“別人給的，我喫不完。”
“哦。”
學校的手續很順利，溫顏已經上了兩天課。
前兩天都是施靜接送，今天開始，溫顏準備自己坐公交去。
一大早，韓江喫完早餐，早早出門。
溫顏最後喝一口豆漿，背上書包，“靜姨，我走了。”
施靜從廚房出來，“錢和飯卡都帶了？”
“帶了。”
“知道在哪下車吧？”
“知道。”
“走路看車！”
溫顏笑一下，“知道了，放心吧。”
溫顏出門，忽然聽到不遠處一陣自行車鈴聲，韓江揹着書包，單腳撐地，正看向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