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語文老師怎麼講的...
重複表示強調突出。
類似於重要的事情說三遍,也類似於“我家門前有兩棵樹,一棵是棗樹,另一顆也是棗樹”...
只可惜和這句話一樣的是:
如果是魯迅來說這句話,就牛比;要是個小學生這麼寫,就是囉嗦——同理,韓升這麼做,似乎不太能服衆。
然而臺上的人並沒有考慮的那麼多,因爲表演很快開始。
伴隨着鍵盤手彈奏着低沉迴盪的聲響,韓升手裏的電吉他也彈出略顯尖銳,卻一樣空間感十足的前奏:
“lalasomilamimi...dodosisisoremi...”
節奏不急不緩,一時間根本好像根本聽不出歌單上標註“搖滾”的類型。
但就從這兩個聲音的前奏開始,感覺就真的來了。
周曼發誓,他沒有開玩笑。
他也絕對不是說什麼討好賣乖的話,可是就是那種感覺,空曠,孤寂,漂泊之感就那麼出現了。
毫無徵兆,如此突然。
就已經襲來。
於是周曼不得不挪了挪屁股,坐正了聽,盯着臺上聽,然後腦子裏忽然飄過一句“轉軸撥絃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情”...
人都說很難體會詩詞裏的意境,以及人家彈琵琶似乎和這個也不太一樣。
但是就是這麼輕輕一開始,什麼都還沒出來,感情就出來了。
“...”
也正就是這幾聲出來,現場慢慢地,
就變得安靜下來。
節目錄制現場其實是很難有安靜的,因爲哪怕是之前幾期嘉賓都安靜坐着,但是攝像們的走動,衣服摩擦,偶爾還會有人交頭接耳...
更別說這一期錄製的人數幾乎翻倍,畢竟來了那麼多交流音樂的人嘛。
一人動一下,現場就安靜不了多少。
所以後期節目組,還要處理濾掉現場雜音。
但現在的情況就真的是映證了一句話: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現場既然都是獨立音樂人,那“獨立”和“音樂人”這兩個字如果不是開玩笑的話,就能第一時間感覺到點什麼。
這年頭,大家恨不得用一堆樂器來堆疊感情。
但用料越簡單,就越不容易。
“好像還是有點東西,先不論他究竟能不能講出北漂的故事。”
旁邊有人把嗓子壓得極低,卻又因爲現場很安靜,讓周曼剛好能聽到:“至少這開頭,可以。”
“確實不錯,我想了一下,我很難做到。”
又有人回。
然後現場就沒什麼人說話了。
剛纔大家議論,無非就是質疑居多。然而就真的是第一聲開始,就知道有沒有,所以問題就剩下歌詞裏面的表達...
所有人看向臺上。
韓升也就認真地表演着,並且在衆人的期待中唱出第一句歌詞:“當我走在這裏的每一條街道
我的心,似乎從來都不能平靜
我似乎,聽到了它燭骨般的心跳...”
...
臺上的人開口唱這第一段的時候,周曼忽然就覺得心裏抽抽。
不知道爲什麼,就是抽抽。
像心裏不知道什麼時候空了一塊…
然後自己現在才發現。
因爲如果在今天以前,有人問他對京城的感覺是什麼,他只能說很模糊——就像周曼來京城這麼多年了,也沒有特別安穩,沒戶口,沒房子,也沒什麼着落,其實沒什麼心思去思考這種問題...
但是他,確實就是喜歡這裏。
哪怕是中途幾度他做了非常艱難的決定,從京城回到了老家,決定放棄音樂。
可最多幾個月之後,他就又回來了。
京城。
他感覺這樣的巨型大都市,對他這種從小地方出來的人,有着無比的吸引力。
可什麼吸引了他,就是說不清。
於是直到這會周曼才發現,無論是每一次自己從火車站出來,坐上地鐵又下了地鐵,拎着行李走在空蕩蕩的路上;還是深夜十二點,在人羣和喧囂中掙扎出,邁步在回家的小巷;亦或是就這麼簡單地走着,都會有時候,若有所感...
這種感覺無法形容,只是在心裏翻滾。
直到今天台上的人,韓升唱了一句,這叫...
“聽到了它燭骨般的心跳”。
是心跳啊…
一瞬間,整個情緒直接拉滿,因爲他本以爲韓升即使要寫,也會寫什麼:
北漂真辛苦,打工難租房難,留下來更難。或者就是啥我漂泊在京城,但我心中思念家鄉。亦或者是其他常見的題材類型...
多多少少,周曼都以爲韓升會帶着點自己的視角,居高臨下的那種。
畢竟天龍人這個詞也不是白叫的。
但人家沒有,上來這整段歌詞就講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我聽見了這座城市,埋藏於浮誇之下心跳,還是燭骨般的心跳。
“呼…”現場傳來兩道抽氣聲。
大家都是做歌手的,但這一句就已經把他拉近了。
唱到心中所想,但未能徹底搞明白的東西。
“我在這裏歡笑,我在這裏哭泣
我在這裏活着也在這兒死去
我在這裏祈禱,我在這裏迷惘
我在這裏尋找在這裏失去...”
臺上,依舊是簡單地一種聲音伴奏下,韓升唱着:“北京...北京...”
而如果說剛纔那一段,
還需要一點類似的經歷的話...
那這一段只要是在京城漂泊的人,又怎麼可能毫無類似呢。歡笑哭泣,活着死去,祈禱迷惘,尋找失去...
幾乎是沉重的用詞。
但其實在這座龐大的城市裏,一切的悲歡喜樂都容易被放大,然後呼嘯而過。
於是有一陣子一文不名,走在街上週圍那麼多的人,卻沒有一個人能和他坐下來聊天說句話;有一陣子混得不錯,忽然從四面八方涌來了各色好友;然而繁華淡去,又只能徘徊在街頭的時候...
所有的所有,
他們這些資深北漂,都有經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