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瞟了一眼屏幕,然後就有了驚奇的發現:“我們那時候要做這種導師,起碼得有點年紀。”
“你別看他年輕,人家有資格的,作品很多。”
方遠正也幫着解釋兩句,道:“而且這選的是年輕素人的綜藝,要求沒有那麼誇張。”
稍稍猶豫了下,他又開口:“而且真要說到獨秀賽道,即使是水平高一點,韓升也是可以做這個賽道的導師的。他的歌,真的不錯。”
“噢,我可能沒太知道他,不清楚。”父親只覺得是年輕人的東西。
就跟剛纔一樣接了下。
“你其實也見過他的,我們去看的《戰狼2》,他就是那個賤賤的富二代。”
“啊,就是他啊...”
一陣聊天下來,舞臺上韓升那邊其實沒有準備太久,就看見整個舞臺都暗了下來。只有道光從上到下,投在舞臺中心的韓升身上,方遠正不由自主地停住聊天,專心看着。
而舞臺中,響起了鋼琴聲。
不急不緩。
整個節目現場忽然從剛纔的熱鬧喧囂中安靜下來,變得有些空蕩之感,彷彿都能看見那書光裏灰塵。
他忽然想起小時候,自己在農村老家的時候,有時候就會看見這種畫面。
陽光從屋頂的縫隙樓下來一絲,映照出空氣裏飄散遊離的灰。
讓人安靜,又讓人有點回想。
舞臺上地韓升也是一樣,鄭重其事,但又安靜地拿着麥克風。
其實韓升從選擇這樣的舞臺開始,就是爲了現場的氣氛。不過,敢這麼做的不多,因爲人們會因爲這樣就把所有注意力都關注到歌曲本身,包括旁邊開車的父親。
不知道是因爲快到家了,還是怎麼的。
車速不由得有些放緩。
“想說卻還沒說的,還很多。”
也彷彿是注意到了這股隔着屏幕的期待,韓升擡起頭來,開口:“攢着是因爲想寫成歌
讓人輕輕地唱着,淡淡地記着
就算終於忘了,也值了...”
和平時截然不同的唱法,伴隨着的,是久違的韓升又開始彈起他的吉他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可能是伴隨着音樂製作的成熟,好像已經有蠻久沒看見他彈吉他了。而這時候,樂聲一響起,那種純粹的感覺又出來了。
像是久違的重逢,像是給歌迷的解釋,更像是酒餘飯後的一次聊天。
聊着他這段時間的故事...
車速也更慢了。
車裏安靜地可以,只剩下外面還有隱隱的噪聲停下來。路燈謝謝照過來的黃色暖光,映得車內父子倆的神情,都各有所感。
“...”然後終於緩緩停住,原來前方是個紅綠燈。
然後歌聲如水:“說不定我一生涓滴意念
僥倖匯成河
然後我倆各自一端,望着大河彎彎,終於敢放膽
嘻皮笑臉,面對,人生的難...”
這下子,就更沉下來了。方遠正好像突然忘了自己正在回家的路上,距離到家裏只有那麼一小段的距離,他甚至覺得大多數聲音都變淡了,哪怕在這一句出來的瞬間,他其實沒有那麼完全能明白這其中的細節,但仍然是感覺到了那種感覺,似乎是...
...
紅綠燈上的數字一直鎖定在99,沒有一絲動靜,穩穩地停在那。因爲這次的紅綠燈超過了99秒,便不能再多顯示,而方遠正平時都沒有注意到具體是多久,只希望這時候紅燈時間久一點。
畢竟就還沒聽到副歌,他都已經有所感懷。
什麼樣的時候,他才能也“嬉皮笑臉面對人生的難”?
他現在很難做到...
甚至方遠正的父親,都開始用手肘抵着方向盤,然後撐着下巴沉默:什麼時候呢?或許真的是說的那樣,涓滴意念匯成河吧。
“也許我們從未成熟
還沒能曉得,就快要老了
儘管心裏活着的還是那個
年輕人...”
歌詞似乎在這時候緩慢了下來,慢慢地積攢着情緒。但那種濃濃的感覺卻並沒有消散,甚至坐在一旁的父親,眼睛裏的回憶彷彿一隻只螢火蟲在駕駛室的空間裏飛舞。
他甚至覺得自己內心有點顫抖。
不,可能不只是內心,因爲這個念頭一起來就完全壓抑不住...試圖習慣性地抽出一根香菸,卻又在頃刻間意識到還在車內,但頓了頓,他選擇打開了車窗。
透透氣也好吧。
外界稍大的聲音涌了進來,不過並沒有對兩人造成很大的干擾。
因爲沒聽歌之前,或許大家還有着很多的東西需要思考。包括工作,包括爭吵,包括一會回家了該如何和母親一起來商討這些事情,可這時候一切都不重要了。
歌詞裏的故事彷彿活了過來,閃現着一幕幕的回憶,在意念長河裏變幻出不同的色彩又頃刻分崩離析。彷彿有什麼東西被瞬間喚起,又隱匿於河中,但紛紛明明都是感覺唱的自己。
這是什麼感覺?
一個人在中年的時候,被另一個年輕人講出了自己過去的總結。
“滴滴...”遠處偶爾響起的喇叭聲,提醒着他並不是在翻看自己年輕時候的日記,而是依舊在車水馬龍的道路上,和自己的孩子正在回家的路上。
“...”甚至轉頭,都能看見方遠正感慨的神情,那些真實的感受一一映照在他的臉上。
但絕對比如父親這時候感覺深。
父親也不是生來就是父親的,他也是伴隨着孩子的出生,才也從一個年輕人開始慢慢成長。這個成長或許佔據了他餘生的很大部分,但拋開父親這個身份...
方建民也不由得手一鬆,落下去握緊方向盤。
可能確實是因爲自己並未成熟吧,確實也是很多東西都還沒搞清楚,就已經上了年紀。
然後就只能聽着屏幕中的人,聲音稍稍清亮地唱着:“因爲不安而頻頻回首
無知地索求,羞恥於求救
不知疲倦地翻越,每一個山丘!”
於是又有人在車內,真實地感覺了自己有一點雞皮疙瘩起來。
這算什麼?
怎麼會有這種事情?父親側過來看着屏幕,上面的年輕人看起來再正常不過,如假包換的那種,可他唱的東西爲什麼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