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太過安靜。無法擠進石縫的異獸終於不甘心地離開。他聽着在縫隙中漸漸消失的聲音,笑容燦爛心情舒暢:“好一處葬身埋骨地。安靜隱蔽,還能保有全屍。上天待我不薄啊!”
這樣隱蔽的縫隙。除非多年後再有一個人如他一般落在地底又被異獸驅趕,恰巧也爬進這條石縫。否則不會有人發現他的屍骨。
“能找到就是有緣人吶。可惜前輩我已無半分真氣。也無法寶在手。在石壁上刻字留遺言傳功法收徒的事很累人的。”
在這安靜的地底,似乎能聽到自己的聲音就感覺自己還活着。秦有桑從來不知道自己如此嘴碎嘮叨。七年的洞中囚禁幾乎閉口不言,此時哪怕聲音已然嘶啞,他仍然高興地說個不停。
終於,還是累了。
黑暗無邊無際,彷彿這條石縫永遠沒有盡頭。唯一支撐他的是不知從哪裏吹來的風。極弱的風撲在臉上,讓秦有桑告訴自己總會走出去。神識已經被壓榨得隱隱疼痛,他疲憊不堪地又往前“看”了一眼。漆黑的遠方並沒有出現堅固的石壁堵死去路。這個發現令他又一次振作起來。
“大仇未報,蔫能如此認命赴死?等爺爺修爲恢復定拆了你們的聖宮。魔界妖女,爺爺定讓你嚐盡銷魂手段!看看誰是誰的爐鼎!”秦有桑咬牙切齒髮着狠,又埋頭擠縫前行。
走着走着,他雙腿一軟癱坐在了地上。
腹部火燒火撩的痛。難道舊傷在這個時侯發作?真要了命吶!秦有桑痛苦地按着肚子,連異獸都躲過了,就不能柳暗花明一回?
喉嚨乾裂得疼痛。很想有口水潤一潤啊。臉貼在冰涼的石壁上,一閉上眼睛就能睡過去……真睡過去,或許他真的就死在這裏了。秦有桑搖搖晃晃站起,閉着眼睛扶着石壁機械地往前走着。
漸漸地,他連自說自語的精神都沒了。只顧邁腿前行,一步又一步。
到後來,他發現自己像是在空中飄着。
秦有桑輕飄飄地走出了那條漫長狹窄的石縫。
……
天高雲淡。
陽光像淺金『色』的帷幕從薄雲之後灑向大地。他下意識地伸手擋在了眼前。雙目仍被刺得痠疼不己。
適應着眼前的光明,試探着慢慢移開手。
人死之前會生出幻覺來嗎?也許吧。
秦有桑想,他一定是看多了赤湖乾涸的戈壁荒漠,太累太渴以至於生出了幻覺。這裏一定是戈壁沙漠中經常出現的海市蜃樓。
一泓清透的湖水出現在他眼前。
碧波『蕩』漾,煙波浩渺,直延伸到與天相連。
近岸的湖中錯落點綴着幾處沙州。翠綠的葦葉在風中輕搖,莖葉間伸出一枝枝雪白的蘆花。
湖旁開墾着數畝田。田壟齊整。地裏種滿了綠『色』的菜蔬。
他是從一座山崖的縫隙中出來。手撐在山石上,掌心真實觸碰着青綠的苔蘚。頭頂一大片濃綠的藤蘿如絲絛般垂下。藤間結着嬰兒拳頭大小青『色』果子。是山間猴兒最愛摘去釀酒的那種猴果,恰巧也是他極愛喫的。
秦有桑摘了一枚,連皮一起塞進了嘴裏。
皮薄肉軟,只嚼得一口,香甜的果汁就噴進了嘴裏,順着脣角流淌下來。秦有桑的喉節上下移動,骨碌嚥下一大口果汁。
被太陽曬出青煙的大地如逢甘霖。
他鼓着腮幫子拼命地吞嚥着,目光呆滯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泛黃的竹製走廊從他腳下順着湖水沿着崖壁往前延伸。盡頭有幾間精巧的竹舍。萬千水滴溫柔從崖縫中滲出,順着光滑的屋頂滴落進湖水中,琉璃珠子般串成水簾,發出叮咚地清響聲。
面湖的亭中中背對着他坐着一個女子。一襲青衫素裙。烏黑的長髮直垂到腰『臀』間。身影窈窕纖細。
失去意識前,秦有桑想,這是他這輩子見過最美麗的風景,最『迷』人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