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天在外門溜噠了兩天,把地方『摸』熟了,便隨大流去外門聽課。今天給弟子們講課的內門築基師兄正在講秦有桑:“道君進宗門時不過四歲。過耳不忘。一篇清心咒倒背如流。道心堅定,方能有今日之成就……”
焚天驀然想起秦有桑被壓在身下表情掙扎嘴脣嗡動誦讀清心咒的模樣,一時沒有忍住,噗嗤笑出聲來。
安靜的課堂中這一聲笑格外刺耳。一個更大聲的笑極突兀地蓋住了她的。
“大膽!誰在笑!”講課的築基師兄憤而起身,望向殿堂最後面。
弟子們紛紛回頭。
一隻手在她笑出聲的瞬間伸過來掩住了她的嘴。焚天眨了眨眼睛。他的袍袖覆在她口鼻間。她嗅到一股淡淡的崖柏香。
他站了起來,用高大寬闊的脊背將焚天擋在了身後。舒展雙臂,恭謹地叉手行禮,聲音清朗:“弟子在笑……卻非取笑。聽師兄言及道君四歲誦清心咒從此道心堅定,心有所悟,突感破階有望,高興而笑。弟子失禮了,慚愧慚愧。”
“無妨,坐吧。”築基師兄怒容消失,重新跪坐於蒲團上,悠然道,“突然頓悟,茅塞頓開之時。情難自控時而有之……”
他回過頭,衝焚天擠了下眼。挨着她身邊坐了,聲若蚊蚋:“喂,我救你一命。你怎麼報答我?”
他穿着和她一樣的白『色』鑲藍『色』闊邊的交領襴衫。眉目間顧盼神飛。
焚天有點驚訝。青山宗的外門弟子中也會有如此俊俏風流人物?
“慶賀有桑道君進階出關。飯堂新添了道肉菜。你請我喫當報答我了。”他扯了扯焚天的袖子,“早半個時辰下課。遲了就被搶光了。”
焚天突然覺得這人極有意思,順從地跟着他貓着腰出去。
呼吸着殿外的新鮮空氣,聽着裏面還在說秦有桑的豐功偉績,焚天笑着搖了搖了頭。她算知道秦有桑那種暗戳戳的驕傲怎麼來的了。
“新來的?以前沒見過你。我叫弈之羽。煉氣六層修爲,你呢?”
很是自來熟啊。焚天小聲回他:“林小天。煉氣三層。”
“那你得叫我一聲師兄了。”弈之羽帶她去飯堂,邊走邊說:“昨天出任務的弟子獵回來一頭三階飛翼黃斑虎。外事堂一高興,將虎肉送到了飯堂添菜。外事堂數千煉氣弟子,一人一口都不夠塞牙縫的。一枚靈石一份。一人限購一份。一份就要花掉一個月的供奉,架不住人多肉少啊。去遲了,就沒了。”
“味道很好?”焚天沒喫過這種黃斑虎肉,不由好奇。
弈之羽停住了腳步:“你有靈石吧?”
焚天笑着點了點頭:“雖然不多,兩塊靈石還拿得出來。”
說話間已到了飯堂,窗口處已是人頭攢動排成了長隊。弈之羽急了,顧不得和她說話,大喊道:“有桑道君來了!道君在廣場散發丹『藥』哪!”
擁擠在窗口的弟子回頭,有人認出了他:“弈之羽,真的?”
弈之羽信誓旦旦:“騙你是小狗!遲了搶不到了!”
“我還沒見過有桑道君呢!”
“聽說是無垠大陸第一美男子!”
弟子們瘋了似的往飯堂外跑去。人一散,弈之羽從儲物袋中掏出一隻陶鍋遞進了窗口:“兩個人!兩份!”另一隻手朝焚天伸了出去,“兩塊靈石!”
焚天看得有趣便拿了兩塊靈石過去。
端着一鍋熱氣騰騰的燉虎肉,弈之羽陶醉地深吸了口氣叫上焚天:“我家有酒,師妹跟我回家喫去!”
剛纔排隊的弟子知曉受騙,定會回來圍毆他吧?焚天笑而不語,跟着他走了。
很巧,弈之羽的院子和她的住處相鄰,中間只隔了一片竹林。
關了院門,開啓防禦陣法。弈之羽眉開眼笑將陶鍋放在院中石桌上,拿出兩副碗筷一罈酒來。
紅燜的虎肉濃油醬赤,燉得酥爛,香氣撲鼻。焚天吃了一塊,沒有吭聲。
一股濃烈如火的氣息從喉間直燒進小腹。轉瞬間身體如置烘爐之上,熱氣直撲上臉。緋『色』自冰雪般的肌膚下透出,面頰如同染了胭脂一般。
她燒得難受,雙眸盈上一層薄薄的水汽,炫然欲滴。嬌豔如初綻的玫瑰。
弈之羽一時間看得定住,眼也不眨。
焚天哼了聲,提起酒罈,無比豪放地一氣喝了半壇。臉上的緋紅漸漸消了下去。她放下酒罈,盯着弈之羽輕聲說道:“如果你沒拿出這壇酒來。我定揍得你滿地找牙。”
說罷起身便走。
“哎,我本就是爲你準備的酒。林師妹,你別誤會呀……”弈之羽回過神嚷道。
話未說完,焚天掌中的符籙已經貼在了小院門上。轟地一聲,木門炸碎,防禦陣法立破。她倚門回望,淺淺微笑:“花我的靈石想看我流鼻血出醜?真不好意思。讓弈師兄失望了。”
弈之羽跳了起來:“我真沒那意思!就是說得遲了點。我這不特意給你準備了清火的酒嘛!”
“我勸你趕緊趁熱喫。”焚天望向來時的方向笑,“有四五個人怒氣衝衝找你來了!”
弈之羽大驚,端着陶鍋急得團團轉:“小姑『奶』『奶』!你也太狠了!破了陣法叫小爺我往哪裏躲?!”
“活該!”焚天身影一晃,消失在竹林中。
見她走遠,弈之羽挑眉笑了笑,端起陶鍋縱身躍上了屋頂,下筷如雨,虎肉塞滿了腮幫子,嘟囔道:“不就是好奇……秦有桑乾嘛半夜作賊似地窺探你……貌似還氣得不輕。”
院門破碎,七八個弟子一涌而入,衝着房頂上端着陶鍋大喫的弈之羽罵道:“好你個弈之羽!叫你喫得香!”
一時間風刃水火球朝着弈之羽就招呼上了。
弈之羽左躲右閃,最後一口虎肉下肚,慘叫了聲撲倒在房頂上大叫:“小弟錯了!別打了!我錯了……鼻血都打出來了!”
“弈之羽,下次再敢耍弄我們就沒這麼輕了!走!”見他扒在房頂上,兩行鼻血滴落,一羣人出了氣,得意地走了。
弈之羽擦了把鼻血嘆氣:“黃斑虎肉壯陽大補,喫不到才虧……唉,林小天,你一張中階符籙至少值上百靈石。還不如給我。我自己親自把門拆了還能賺八十。”
他落在院中,踢了踢碎掉的木門,眼底浮出濃濃的笑意:“還是個睚眥必報的小爆炭。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