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焚天。”焚天決定兵行險着。她裝着不認識聶天虹,沒有行禮。她的聲音連絲顫動都沒有。她還指了指天,“把這天燒了的意思。”
誰叫她只有十歲呢。小孩子總是要佔些優勢的。
聶天虹的反應也很奇怪。
她沒有喝斥焚天“你不知聖宮規矩?私登問天樓輕則受宮規處罰重則被逐出聖宮?”
她也沒有說,“見到本尊爲何不行禮。”之類的話。
彷彿在問天樓見到焚天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焚天立時便覺得極其不正常。她裝着好心提醒道:“問天樓也沒什麼好玩的。我要走了,你要是被人發現可別把我扯出來。”
一縷歌聲從她身後響起,拖住了焚天的腳步。
“夏有日,冬有日。皆爲虛妄。天有穹,地無垠,深坐樊籠。問天劍破四方符,紅蓮火燒盡夜鬼路。混沌散,看那繁花飲血開。”
歌聲被山風一吹便碎了,淒涼無垠。焚天驚詫地轉過身看她。
聶天虹臨風站着,任風將她披散及腰的長髮吹得如一匹黑『色』的綢緞,臉上神『色』哀婉,竟然唱出了那歌謠的下半闕:“是誰許下鴛盟壽與天齊?是誰心叛了情意先?鏡中人,水裏月,空許白頭。千傾雪,化萬刃,難消此恨。”
她望着天穹淡淡說道:“天不公,吾必焚天!焚天。好名字。”
爲什麼聶天虹知道這隻曲?爲什麼她對自己登問天樓並不多問?難道聶天虹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世來歷?焚天陣陣心悸。
平臺上的風凌厲如劍。聶天虹靜靜站着,久久望着天穹。焚天心中已百轉千回,卻發現在聶天虹面前,無論是刺殺還是逃跑,自己半分把握都沒有。進退維谷,她只能繃緊了神經故作鎮定。
聶天虹觀星象不過一柱香的時間,焚天卻覺得時間過得極其漫長。
大概傷勢發作,她捂着胸咳嗽起來。她沒有遮掩,絲絲鮮血從嘴裏噴出,被風奇異地吹成了縷縷紅絲。
焚天想,如果前面有人,定會被這些血紅絲網住,『射』成一隻漏風的篩子。
“問天劍至陽至剛。你一個小姑娘修不得的。”
方纔只是心悸,如今被聶天虹看破『性』別,焚天腦中嗡的一聲,數息之間一片空白。過了很久,她才聽到自己冰冷的聲音:“我不能死!你不能殺我!”
“哈哈!”聶天虹大笑,戲謔地說道,“這麼怕死,爲何要進宮來?”
聽到自己的聲音後,焚天已回過神來。她撮脣吹出了神識之音。
論元氣,她的積累絕對趕不上修煉了一千多年的聶天虹。論法術,對方的元氣能化腐朽爲神奇,她就算有神兵法寶在手,也不是聶天虹對手。
唯有神識。她有廣闊深瀚的神識。
神識之音無聲無息,卻凌利如刺。聶天虹眼中驚『色』一現,面門已凝出雪白的元氣盾。臉上像戴上了一片雪白的面具,護住了印堂和神庭『穴』。
兩人離得太近。聶天虹只需一出手,立時便能打斷焚天的神識之音。她沒有那樣做,嘆息道:“就算本尊受了重傷。你神識再強,也殺不了的。”
焚天別無他法,只能卯足了勁攻擊。
聶天虹試過了她的她神識,揮了揮手。元氣噴涌而出,焚天像被一柄重錘擊中,哼都沒哼出聲,就從問天樓上摔下了懸崖。
腰間一緊,轉瞬間就回到了平臺之上。一縷元氣投進了她體內,又收了回去。
那一刻焚天什麼都沒想,只狠狠地看着聶天虹。
“早己絕跡千餘年的先天混沌之體。深邃寬廣的神識。難怪會冒險把你送進聖宮。”聶天虹篤定地說道,“明明是小姑娘卻扮成個小子……是駱士新那老賊的千面化形術吧?你竟然是在駱家長大。從小就以千面化形術易了容。”
她蹲下了身,仔細端詳着焚天的臉,眼神很是古怪:“我猜,你的臉定像極了伽蓮聖尊。怕我認出來纔給你幻面易容。”
伽蓮聖尊,聖域開宗立派的祖師爺。焚天的先祖。聶天虹的師傅。
焚天看不懂聶天虹的眼神。似憐憫,又似如釋重負。
她似自言自語道:“一天沒見到那老狐狸的屍首,我就在想,她肯定沒有死。這千年來她不現身在做什麼呢?或許她在撫養教導師尊的後裔。那麼,我是否能等到再出現一個先天混沌之體呢?呵呵,天不負我呀!”
被她一口說中身世來歷。怕也無用了。焚天很好奇:“你能看穿駱叔父的千面化形術?”
聶天虹搖頭:“你跳舞的時侯不像男孩子。”
“爲什麼你一眼就能猜出我的身世來歷?”
“你告訴我的呀。”聶天虹笑得肆意,“你叫焚天。那首歌,我曾聽師尊唱過一回。進宮不久就敢大膽登上問天樓,你只能是歌裏的那個焚天。我自然就猜到了。”
她的目中『露』出了欣賞之『色』:“不過十歲能有如此冷靜的心境,慎密的思維。他們把你教得很好。當年她是十八玄隱中謀略心計最強之人,遠勝過我這個親傳弟子。不過,法術修爲麼,還是本尊來教纔好。”
這又是什麼意思?前十歲,是由各種師傅教她。十歲進了聖宮,就輪到聶天虹教她?
“我是來殺你復仇,奪回聖尊之位的。你難道不該斬草除根順便將先祖餘孽一網打盡永絕後患?你還想要教我?”
“我被凌山子一劍破了心竅,心脈已斷。不用你殺,我也快死了。聖尊之位你想要,我就給你。不需要你搶。”聶天虹柔聲說道,“無垠大陸五千年,只有聖域開派宗祖伽蓮聖尊是先天混沌之體。焚天,你是自伽蓮聖尊後,無垠大陸唯一的天選之人。誰也不能傷害你。我也不能。”
焚天頓時什麼話都說不出來。本以爲進聖宮步步危機。誰曾想仇人來了個雙手奉上聖尊之位還附贈修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