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頭的手有了一瞬間的停頓，遂即繼續輕撫着溫知曉的頭髮。
“她說什麼了？”
深夜裏，只有紗窗被風吹得沙沙作響。臥室裏，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我父親病逝了。”
“他要求和我母親合葬在一起。”
入冬了，清晨長期以來是陰沉沉的，今天卻令人意外的晴朗了起來。樓閣中間的河面上，藍天白雲，碧波盪漾。
當第一縷陽光照射進古老陳舊的大門，投射在地上一片斑駁的黑影時，一位圍着米色圍巾，穿着黑色的長款羊絨呢大衣的女子，跨進了大門。
“方姨。”
大門裏面的老人已經雙鬢潔白，聽到叫聲，擡頭往門口瞧去。逆着光看過去，看不大清楚，朦朦朧朧地一個曲線身影。
方姨把手撐在額頭上，遮住陽光，不敢置信地說：“曉曉？”
溫知曉高興地應了聲，就撲進了方姨的懷抱當中，一時感觸上了心頭，落了淚。
方姨原本就是溫知曉家裏的保姆，從小一直陪着她長大，可以說在看不見母親的日子裏，一直都是由方姨照顧着她。對於溫知曉來說，方姨就是同母親一般的人了。只不過因爲母親去世，父親再娶，她漸漸地就和家裏疏遠了。讀書的時候，多數時間都是留校，很少回來。
她的心裏，一直解不開那個結。
方姨激動地抱着她，也潸然地說：“終於肯回來啦！”
她的手顫顫巍巍地摸着她的背，還說：“瘦了，這麼多年了，還是老樣子。”
擁抱過後，溫知曉擡手幫方姨擦了眼淚，問：“她呢？”
方姨搖了搖頭，淒涼地說：“你父親走了之後，她也走了，不知道去了哪裏。估計應該是回了自己家裏去了。”
她指的是父親再娶的那個女人，叫何英。當年溫知曉沉浸在母親離世的悲傷之中，根本就沒有精力再來了解她的來歷。她只知道，父親是一個背叛者，他玷污了母親對他的愛。
對於何英，她一無所知。
方姨牽着她的手，進了裏屋，讓溫知曉自己坐會，她去給她倒點兒熱水。
走進裏屋，這裏是溫家的會客廳，同時也是溫知曉和母親的樂園。裏屋裏是照着舊時家庭的堂屋那樣裝修的，擺了十幾張木椅，因爲長時間都有人打掃，倒沒有積灰。
溫家，不僅沒落了，而且散了。
父親也算得上是一個經商的天才，那個時候在A市也曾是風起雲涌的人物。溫知曉還記得，父親以前經常在這裏意氣風發的招待來客，相談甚歡。她就偷偷地躲在簾子後面偷聽，但是每一次都能被父親找到，揪出來坐在他的腿上。
只不過，她沒有想到的是，父母最後會離間成那樣。
是不是所有用心愛過的都會這樣，剛開始美好，後來總會陷進泥沼。
不一會兒，方姨從後面端出來了茶杯，慢慢地給溫知曉講述這幾年發生的事情。
其實時間並不長，不過就是六年功夫，給人的感覺卻好像已經過了一個世紀。
母親去世之後，父親帶着何英和一個小孩上門來。那天的情景溫知曉已經記不清了，唯一記得的就是父親的話，他讓她叫另一個女人“媽媽”。
後來溫知曉就沒再怎麼管過家裏的事情。大學之後，就更加是鮮少回家了，那怕是回來也是隻和方姨見一面就走。
方姨說，這六年裏。父親和何英也不是想象中那麼和睦，兩個人經常會爲了一些小事爭吵，大多數時候都是溫知曉父親一個人把自己關在書房裏。
而且何英也並不是什麼好人，經常半夜三經地出門去，天亮了纔回來。但方姨奇怪地是，溫知曉的父親當做不知道一樣，只是自顧自地做自己的事情。
一年之後，因爲長時間的抽菸和喝酒，溫知曉父親的身體每況愈下。到後來，是沒有什麼精力去管理事情了，權利也直接被架空了。集團裏多的是人想要借這個機會上位，於是管理權直接被董事會的人給取締了，只給了他股份作爲賠償。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溫知曉父親也沒有想到自己現在會有這樣的一天。後來，集團新上任的管理搞丟了好幾個大單子，集團的股票也是一跌再跌，直到最後宣佈破產。
父親的身體需要昂貴的醫藥治療，但是家裏經濟大權掌握在何英的手中，具體是什麼情況方姨也沒有了解清楚。只是知道，溫知曉的父親也隨便何英怎麼折騰，吃藥與否好像並不關他的事。
方姨覺得，那個時候，溫知曉的父親並沒有多大求生的慾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