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時給她喂完水,放她躺在牀上。
凌晨兩點半,吊瓶已經取下來了,她臉上燒退了一些,一張蒼白的小臉在壁燈下看起來有些青白憔悴。
容時站在牀邊,低頭去看南綰綰的眉眼。
即使是在這樣狼狽的情態下,綰綰還是漂亮的,眉目如畫,那絲蒼白也給她增添了與衆不同的風情,令人目不轉睛。
榕城那麼多名媛,也就南綰綰最爲出挑。
容時看了她一會兒,伸出手,輕輕地在她臉上撫了撫,眸色微深。
南德天欠他的東西,就讓南綰綰還給他。
父債女償,再天經地義不過。
*
南綰綰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
她累到渾身肌肉都在發燙,睜開眼都要花費一點力氣。
無神的眼睛盯着頭頂雪白的天花板看了許久,她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現在躺在醫院裏。
她被容時從宴會里抱出來的時候,好像就發燒了。
後面的記憶,更是斷斷續續,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
昏昏沉沉之間,她看到南爸爸來了,南爸爸胖胖的臉還是跟他以前一樣,和藹可親,牽着她的手,守在她病牀前抹眼淚。
然後是容時,在她昏沉之間,喂她喝水。
南綰綰閉了閉眼,把腦中亂七八糟似真似假的記憶壓了回去,喫力地從牀上坐起來,去夠放在牀頭的水杯。
喉嚨渴的冒煙,偏偏手指卻十分無力,水杯握到手上,卻不小心滑落,摔出好大一片響聲。
“砰!”
破碎聲將門外守着的人驚了進來,緊閉的病房門“唰”一下被打開了,容時的臉出現在她眼前。
四目相對,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下一秒,容時無聲的走進來,掃了一眼地上摔破的玻璃杯,然後打開牀頭櫃取出了一隻新的杯子,倒了溫開水遞給她。
南綰綰沒吭聲,伸手接了過來,雙手捧着玻璃杯低着頭慢慢的喝水。
她喝了好一會兒,也沒見容時滾蛋,於是把玻璃杯放回牀頭櫃,鑽回被窩裏,背對着他。
事到如今兩個人已經沒什麼好說的,說是深仇大恨也不爲過,他毀掉了她的家,甚至在昨晚將她最後的一點體面也剝了下來,她完全沒辦法想象,在他和盛景衍計劃着這一切的時候,兩個人是怎麼取笑她的。
簡直是將她的自尊心按在地上摩擦。
容時似乎是站在她背後看了她一會兒,然後沙發那邊一沉,是他坐在了沙發上。
“等你出院了,跟我回家。”
男人略帶清冷的聲音從對面傳了過來,一如既往的鎮定獨斷。
“你的房間還空在那裏,傭人每天都在打掃,以後你就跟以前那樣照常住着,你還想混娛樂圈的話,我可以給你安排資源。”
“就跟以前一樣。你繼續做你的南家大小姐。”
南綰綰問道:“容時,你想包養我嗎?”
容時的說話聲被她打斷,頓了一秒,他淡淡道:“如果你這樣想的話,也可以當做是。”
南綰綰伸出手,抓住了牀頭櫃上的玻璃杯,用力的朝容時出聲的方向投擲過去。
“砰!”
玻璃杯砸在了容時背後的牆壁上,發出一聲巨大的破碎聲。
她從來沒有想過,在被容時這樣屈辱的欺騙過以後,他竟然還想這樣羞辱她!
她蒼白的小臉白得發青,朝容時擡起手,用力的指向門口:“滾出去——”
男人的視線,像是亙古不變的雕像,淡定平靜,掃過她激動的臉。
容時從沙發上站起來,雙手抄在褲袋,姿態是高高在上和居高臨下的。
“有我在,你在榕城找不到任何工作。”
南綰綰面無表情:“我可以去外地發展。”
他俊美矜俊的面容上似乎淡淡笑了一下,有點輕蔑的意思。
他看了她一眼。
那句話沒有說出口,但是南綰綰知道他的意思。
——有我在,你哪裏也去不了。
南綰綰緊緊地咬住嘴脣,突然感覺到鼻孔一熱,有溫熱的液體順着鼻腔流淌下來。
容時臉色一變,下意識上前,南綰綰蒼白着臉,激動的衝着他大喊:“你別過來!”
隨着她情緒波動,鼻血流的更多了。
幾乎是幾秒之間,就將南綰綰的衣襟打紅。
容時剋制的停住腳步,看着南綰綰越發透明蒼白的臉色,可能也意識到了被他繼續刺激下去,南綰綰難保不會大病一場,收回了視線轉身往外走去。
很快,就有護士衝進來,帶着棉花球,替她止血。
南綰綰又是被叫躺下,又是被換衣服,折騰了好半晌,流了一堆血,才終於將鼻血止住了。
本就發着燒,又流鼻血,再健康年輕的身體也經不起這樣的折騰。
南綰綰倒在牀上,因爲失血而眼前發黑。
容時已經不在了,她也不需要逞強,等護士們離開以後,她臉上難免還是流露出一絲脆弱和恐懼。
小心翼翼的將自己整個人都團起來,她躺在沒什麼溫度的被子裏,看着窗外逐漸暗下去的光影,有些茫然。
良久,她看着窗外星星點點的夜空,低低的喊了一聲:“爸爸。”
正要開門進來給她測量體溫的護士聽到她的聲音,在門口動作一頓,隨後,黑暗中,響起來壓抑的很低的,沙啞的啜泣聲。
護士猶豫了一下,看向病房裏微微顫抖的小小一團,小心翼翼的把門重新關上了。
*
因爲這次流鼻血,南綰綰被迫做了全套的身體檢查。
檢查結果倒是挺健康的,流鼻血也只是她發了高燒身體太虛弱的原因。
只是容時好像還挺怕她死在他手裏的樣子,等燒退了也不許她出院,給她請了老中醫,強制性要求她配合醫生好好調養一下身體。
南綰綰倒也沒怎麼跟他唱反調,身體落下病根以後苦的是她,她手上就那麼點錢,如果工作真的被容時搞得一塌糊塗的話,她肯定是要靠銀行卡里的存款過日子的。
一場大病就有可能讓她的錢包變空,她呆在醫院裏十分配合醫生治療,開的藥也都吃了。
午後吃了護士端上來的藥膳,南綰綰閒來無事,打算下樓去住院部後面的花園裏溜達。
電梯升上來,南綰綰剛要邁步走進去,就聽到電梯裏一個十分嬌媚的女音傳過來:“景衍,我想喝門口的奶茶,你等下可不可以給我買啊?”
熟悉的名字令南綰綰腳步一頓,她擡起頭,差點迎面撞上走出來的男人。
“嗯?”
對方輕哼了一聲,頓了頓腳步,像是這纔看到她一般,垂下一雙睫毛很長眸光瀲灩的眼眸,低頭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