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盛景衍下牀,洛奕的動作頓了一頓。
容時一下子踢開他,從地上爬起來揪住了盛景衍的衣領。
他質問道:“南綰綰呢?!”
南綰綰三個字,讓洛奕上前的動作微微一頓。
南綰綰……
沒了。
他是眼睜睜看着船在面前爆炸的,後來去搜尋,也找到了南綰綰的房間。
整個房間被炸藥炸的粉身碎骨,南綰綰連一點屍首都沒有留下。
很有可能,在炸藥爆炸的瞬間,就氣化了。
幾千度的高溫,不會留下屍骸。
原來是南綰綰的朋友,洛奕抿了抿脣,也退到了一旁,沒有再說話。
“那次綁架,南綰綰也在船裏,爲什麼她到現在我都聯繫不上她?”
盛景衍淡淡的問道:“你聯繫她幹什麼?”
容時死死地盯着盛景衍的臉,他聲音都喑啞了:“盛景衍,你把她弄哪裏去了?”
“……”
盛景衍看着他,沉默了,似乎是不知道怎麼回答他的樣子。
容時注視着他,在他的沉默裏,發現了某種真相。
他瞳孔劇烈的收縮,喃喃出聲:“你沒救她……?”
洛奕渾身一顫,沒辦法說出話來,盛景衍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皮膚似乎一瞬間暗沉了不少。
容時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盛景衍,你沒有救她?!”
洛奕不得不走上前,拉住容時的手臂,他聲音沙啞:“不少景衍不肯救她,是時間來不及了……那個綁架犯他騙了我們,景衍只來得及救一個人,他……”
“所以他救了那個人,把綰綰留在船上了?”
容時打算他的話,猛地擡起拳頭,一下砸在盛景衍的臉上。
盛景衍並沒有還手,他甚至晃了晃,後退了半步,才跌倒在地上。
他重傷未愈,哪裏經得起容時的拳擊,很快,後背沒有痊癒的傷口就開始劉探出鮮血。
容時像是一隻發狂了的豹子,不管不顧的衝進來,就要毆打盛景衍,洛奕死死地從背後抱住他,“你冷靜一點!南綰綰出事,我們也不想的!你就算殺了盛景衍,南綰綰也回不來了!”
容時咆哮道:“明明是他親手殺死了她!”
他雙目血紅,發狂道:“你以爲我不知道嗎?你救了那個女人,你把她留在船上了!在兩個人裏面,你選擇了另一個!盛景衍,你不愛她,爲什麼要從我身邊搶走她,你甚至連命都沒有給她留下!”
洛奕站在後面聽着,心裏也很不是滋味,他本質上知道容時說的並沒有錯,他甚至在看到船爆炸以後,發現盛景衍懷裏包着的是溫酒,感到一陣竊喜。
人在最危急的時候,本能的反應就是選擇對自己最重要的東西。
盛景衍救了溫酒,那是再正常不過,只是對南綰綰和南綰綰的親屬來說,恐怕沒辦法接受。
只是這種心思說出來,就太醜陋了,就算是洛奕,都沒辦法理直氣壯的在容時面前擡起頭來。
容時的眼睛,紅的像是要滴出血。
他死死地看着盛景衍,腦子裏已經被後悔弄瘋了。
他沒想到,南綰綰回死在盛景衍的手裏。
他那麼怕麻煩。
南綰綰本質上是不用死的。
她還那麼年輕,人生中第一部電視劇也快上映,前途光明,卻就這樣……
平白無故的死了?
死在盛景衍和他舊友的恩怨裏?
簡直荒誕的可笑。
跟南綰綰有什麼關係?
容時失魂落魄,他在接到消息的時候,就立刻給南綰綰打了電話,卻遲遲沒有接到她任何迴應以後,心裏頭就冥冥之中有了預感。
在知道盛景衍喜歡的女人也在那艘船上的時候,他就知道南綰綰凶多吉少了。
那個白癡的女人,以爲靠盛景衍可以擺脫他,卻白白的丟了自己的命。
“景衍!”
洛奕看到地上有血跡蔓延開來,嚇了一跳,一把推開容時,衝進去扶起坐在地上的盛景衍。
一摸盛景衍的後背,已經被血浸透。
他嚇得衝着門外吼:“醫生,醫生!還愣着幹什麼,快過來救人!”
*
盛景衍躺在手術室裏,昏昏沉沉的。
這幾日他的感覺,都是這樣。
可能是失血過多加上傷口感染高燒,把他的腦子都燒傻了,有時候他總是想不起來,他衝進去救的人,到底是南綰綰還是溫酒。
按道理是溫酒,但是他總覺得應該是南綰綰。
可能是他真的燒傻了吧。
爆炸炸開了他背後的皮,將他身後的紋身也炸燬了,那片他紋了整整三天的黑玫瑰,現在只剩下一片狼藉。
但是他已經沒有當初那種心情了。
等他從手術室裏出來的時候,容時已經被洛奕趕走了。
他疲憊的很,躺在病牀上沒多少力氣。
洛奕坐在牀邊,看着他的臉色,只覺得盛景衍的氣色,從來沒有這麼蒼白過。
他問盛景衍,“景衍,你是不是後悔了?”
盛景衍淡淡的睜開眼看向他。
後悔什麼,盛景衍沒有問,洛奕也沒有說。
但是兩個人都明白。
“我知道我不是什麼好人,但是我那天看到你懷裏抱着的是她的時候,我確實鬆了一口氣。”洛奕道,“你知道嗎?我真的挺害怕的,我怕那天翻開她的頭髮,看到的不是她的臉。”
盛景衍問道:“難道她就該死嗎?”
洛奕微微的愣了一下。
盛景衍閉上眼,“我累了。你先出去吧。”
洛奕站起來,站在牀邊看了他許久,才緩緩地轉過頭走了出去。
盛景衍在黑暗中,長久的陷入了沉默。
他沒辦法形容那天的感覺,就是很迷茫,他看着溫酒的臉,有一瞬間的荒誕和無措。
他救了溫酒。
是的,那天他衝進去,確實是打算先把溫酒就出來的……
但是……
腦子裏有一根神經突然劇烈的痛了起來,阻止他繼續的思考下去。
盛景衍緩緩地吸了一口氣,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壓抑住從四肢百骸裏蔓延出來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