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旁，不起眼的角落裏，小侖麻木的看着過往的人們，眼裏沒有一絲神采。
“你在幹什麼，躲在這裏，誰會施捨你啊，給我去前面，人多的地方。”
伴隨着男子的低聲叫罵，幾下不輕不重的踢打，小侖沉默的用手撐地，往後推，支撐着他的板車，向前滑動。
也讓人看清了他的樣子。
十四五歲的模樣，雙腿自膝蓋處被截去，左手只有光滑圓潤的手腕，右手則是少了三根手指。
來往的行人看到他，有的視而不見，匆匆走過，有的眼裏浮現出厭惡，避讓，有的發一下善心，捐一兩個小錢。
這些錢，小侖是一個子兒也花不到，事後，全部會被把他弄成這樣的那羣人給搜刮走。
留給他的，僅僅是些快要壞掉，或是已經壞了的饅頭，以及看不到米的粥水。
“可憐，看你面黃肌瘦的樣子，一定是沒怎麼喫好過吧？給你這個。”
燈光很晃眼，看不清楚，憑聲音來看，是個很動聽的女聲。
伴隨着撲鼻的香味，肚子裏，許久沒有得到過滿足的饞蟲，叫喚起來，幾乎是下意識的，小侖張開口就是一咬。
滿滿一大口。
鮮嫩的雞腿肉，進入口中。
香和辣，刺激着味蕾，無法用語言去形容這份滋味，即便是數千年以後，小侖都忘不掉這時的美味。
終身難忘。
“這些錢你拿着，想喫什麼，自己去買，或者我幫你買？你還有親人嗎？你家人在哪？”女子從包裏掏出一沓錢，放進小侖乞討，用來裝錢的罐子裏。
小侖呆住。
一直躲藏在不遠處，窺視這裏的人，看到此情此景，迅速撲過來，眼疾手快的把錢取走，裝入自己的口袋，點頭哈腰的道。
“大好人！大善人！真是太謝謝你了，我是這孩子的叔叔，就不勞煩你操心，有這筆錢，我一定會照顧好他。”
“是這樣嗎？”女子看向小侖。
小侖沉默。
不用看也知道，這自稱是他叔叔的男子，正用着恐嚇，危險的眼神盯着他。
並且，四周的行人裏，也隱藏着這傢伙的同伴。
“是，他，是我叔叔。”小侖沙啞道。
“是嗎？那就拜託你了。”女子道。
被拜託的假叔叔，笑容滿面道：“一定一定！好人一生平安啊，感激不盡！”
女子不置可否，最後看一眼小侖，轉身離開。
“謝謝！”小侖大聲道：“剛纔的那個，很好喫！”
“那是當然，我精心製作給前輩的料理，又怎麼會難喫呢，倒是你，要保重啊。”女子笑道。
“行了行了，今天提前收攤了，走。”假叔叔拍了拍口袋裏，那鼓鼓的錢，嘴角就是一咧。
最近一段時間的花銷，有了，可以胡吃海喝的享受一陣子，不錯不錯。
幾經週轉，來到人跡罕至的小巷，烏漆嘛黑，幾個相熟的人，合夥把錢給分了，其中領頭的拿大頭。
“要是能多來幾個大款，那咱們以後，可就能每天過上喫香的，喝辣的好日子，可惜，這種大款，可遇不可求。”
“看樣子，這一行確實是有得賺，要再弄幾個錢袋纔行。”
“恩，這附近的地盤是咱們的，不合理的運用起來，太浪費了，等着看吧，發現一些不錯的苗子，就騙過來。”
“還按這個的模式來？”
“可以再慘一點兒，越慘，越容易引起人們的同情心，捐的錢也就越多，咱們就指着這些好心人來過活了。”
全程，聽在耳中的小侖，一言不發。
藉着微弱的月光，看着地上，擺在他面前，裝有小半碗，沒米的粥水，其中還漂着一隻蒼蠅，以及泡在裏邊，發黑，斑斑點點的饅頭。
回想起剛纔喫過的美味，竟是感到反胃。
往常麻木到來者不拒，眼下，品嚐過更美味，正常的食物，是很難再接受這等垃圾。
“怎麼了，快點喫完，喫飽了好休息，明天繼續去乞討。”
“反正賺了這麼多，要不給他喫點兒好的？”
“要給你給，別想讓我掏一分錢。”
“哼，這種人，多的是，想要，隨時可以再找，用不着珍惜，把他當成消耗品就是了。”
“這···那好吧。”
“走，喝酒去，今兒個，咱也能包下翠芳姑娘，好好的快活一夜，嘿嘿嘿。”
“我也想要翠芳。”
“呃，那要不咱倆一起？錢的話，平攤。”
“可以。”
一行人有說有笑的就準備離開。
忽然，從上方傳來一聲嘆息。
“可怕，前輩說過，人心最是詭詐，所思想的盡都是惡，我還抱相反，不認同的態度。”
“顯然，前輩說的對，作爲人來說，你們的心，的確是壞透了，還是死不足惜的那種。”
靜。
“什麼人！”領頭男子大喝道，擡頭看去。
黑暗中，看不真切，只從身形和着裝來看，他是辨認出，對方正是先前捐了最多錢的那位小姐。
“是你！你想幹什麼？不是，就你一個人，還是個女的，也敢孤身一人跑來這種地方？”
“小姐，我要佩服一聲你的膽量。”
“從小接受的教育，告訴我，人類是自己人，人外是敵人。”女子單手提着許多東西，另一隻手空着，單手叉腰，悵然自語道。
“爲了前輩，我背叛了人類，現在，親眼目睹了你們的所作所爲，讓我很難認可人類是自己人，這句話。”
“在說什麼啊，你這傢伙，不要以爲給了那麼多錢，我們就會把你供起來當祖宗。”領頭男子冷笑道。
“這年頭，錢纔是真正的祖宗，其它的什麼都不算。”
“小姐，你攤上大事了，竟然會自投羅網，弟兄幾個，新活又來了，把她給抓住，操作的好，能敲詐一大筆錢。”
“或許，是足夠我們花一輩子的錢也說不定。”
話音剛落，其餘幾人的呼吸聲，立馬變得粗重，看向女子的眼神，迅速切換成貪婪，像是狼一樣，有在冒綠光。
小侖的腦子，嗡的一聲響，想都不想的，他尖叫道：“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