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結賬!”
“二兩八錢。”
“你們掌櫃的呢?”
朗鈺眉頭一挑對客人道:“要想見我們掌櫃的,飯錢加十兩。”
喫飯的人悻悻的留下錢離開了,臨走前還頻頻回頭看,然而他已經出門了,也沒見到掌櫃的出來。
大廳中不乏有錢人,“朗小哥兒,我加十兩你讓掌櫃的出來唄。”
朗鈺挽起袖子,記上一筆賬,頭也不擡的道:“您得加一百兩。”
“一百兩就一百兩。”
朗鈺側頭給店小二一個眼神,只見英俊高大的男人一臉無奈的上了樓。
咚咚咚!
“什麼事?”房間中慵懶的聲音響起。
趙飛雲摸了摸鼻子,“下來接客了。”
下一秒房門打開,眉眼入墨的俊美男人站在門口,“會不會說話,什麼叫接客,我好好一個客棧,你以爲是小倌館啊。”
誰讓你那麼愛錢。
趙飛雲看着他臉上壓出來的睡痕,“日上三竿,下面忙的團團轉,你這個當老闆的好意思睡覺嗎?”
左言打了一個哈欠,“誰讓我是老闆。”
一邊說着一邊往下走,即將下樓梯他突然扭過頭,“錢。”
趙飛雲說,“一百兩。”
左言滿意了,下了樓,頓時把大廳中的所有人目光吸引了過去。
“誰要見我?”
左言這張臉曾經有晉國第一美男子的稱號,七年前,他這臉還有些稚嫩,畢竟二十歲的年紀怎麼看也是毛頭小子。
而七年後的他,氣質更加成熟,曾經的毛躁也隨着時間的沉澱而消失,再加上他經常服用藥物,整個人更顯慵懶。
不說話的時候,那就是一副能讓人下飯的畫。
前提是,他不說話。
“掌櫃的,您這是才起?”那位加了一百兩的有錢人直接服務了大衆,讓其他人想見沒錢的人也能瞅到這位楊柳鎮的朱老闆。
左言看過去,“給這位老闆加個菜,不能讓人家一百兩白花。”
那位有錢人笑了兩聲,爲的是這份面子。
趙飛雲道:“加哪個菜?”
左言想了想,“來盤花生米吧。”
所有人:……掌櫃的還是這麼摳。
左言坐在櫃檯隨意翻着賬本,朗鈺見他一副睡不醒的樣子,“你身體…”
“沒事,睡多了。”
左言拄着下巴,眼神盯着門口的位置發呆。
七年前,蕭流醉在白玉階下斬殺千人,同一天晚上,他的寢宮失火,左言是被迷暈了帶出來的。
他醒過來後,就已經出現在馬車上,而車上的其他三個人,讓他有些呆愣。
趙飛雲,魏不用,還有一個看起來眼熟的男人。
經過系統提醒,這位是他府中的那位彈琴不錯的男寵。
這三個怎麼看都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竟然會聯合把他從宮中救出來。
而從他們的解釋中,他知道了朗鈺其實是他皇帝哥特意安插在他府中保護他的,而朗鈺接到了最後一個指令就是找到時機,把他從皇宮帶出去。
魏不用和他是一夥的,至於趙飛雲,是朗鈺偶然救下的。
七年的時間,他走過很多地方,見到了很多人,唯一不變的是,他還知道這只是一個任務。
最後他們要找的東西都找到了,就落在了這麼一個小鎮。
而蕭流醉,也不知道如何了。
要是那人把他忘了可就有意思了。
系統:“不會,你看他這麼多年都沒納妃,連個暖牀的都沒有。”
左言說,“我也沒有。”
想想午夜夢迴,獨自一人咬牙……
咳咳,不能想,辣眼睛。
左言這一發呆,就在大廳裏坐到了夜晚,直到他們打烊,幾個女子才戀戀不捨的離開。
“小爺也長的玉樹臨風,怎麼就沒人來看我呢。”
趙飛雲看着朗鈺算賬,這一天賺的比昨天高出許多,他摸着自己的臉,覺得那些人的眼神都有問題。
朗鈺瞥了他一眼,又看看那邊渾身散發憂鬱的人。
“去關門。”
趙飛雲沒得到任何安慰,嘆了一口氣,燭光下,能看到他的側臉一道刀疤從眼角扯到嘴角,讓一張英俊的臉略顯陰森。
“還是我去吧。”
左言站起身,活動活動筋骨,趙飛雲轉個彎去擦桌子。
這邊剛關上門,外面就有叫門聲。
“打烊了,明兒個請早。”
敲門聲頓了一下,接着拍,左言面無表情迅速打開房門。
“說了打烊…你…”
門外站着一個少年,不,不能說是少年,只是看起來小而已,還有點眼熟。
“王爺。”
一個久遠的稱呼,讓店內其他忙的兩個人頓住動作,冷厲的目光齊齊看向門口。
左言說着就要關門,一直隱藏在陰影中的人慢慢走近。
帶着黑色的帽兜,腳步聲踩在左言的心跳上。
‘少年’看着他道:“十三爺,七年未見,您可好?”
透過他的肩膀,看向屋子內的兩個人,一個站在櫃檯邊面目表情的看着他,另一個手中拿着椅子。
這幾位,曾經的身份都如此不簡單,卻都聚在這做着如此的小事。
左言光顧着看那位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的人,應付的回答,“好。”
‘少年’笑了笑,“多年未見,我把您當年忘帶走的東西送來了。”說着他轉頭,看向走的慢騰騰的男人。
高大的男人越走越近,左言的心也跟着越來越緊張,扶在門上的手都有些發抖。
男人一直走到他面前,從黑袍中伸出一雙異常蒼白的手,緩慢的擡起摘下了帽兜。
一如當年二人初次見面,他見到他的那一刻的驚豔。
那眉,那眼,那豔紅的脣,唯一不同的便是,一頭青絲夾了白。
刺眼。
左言的呼吸變的艱難,猶如被一雙手攥緊了心臟,狠狠地,不留一絲空隙。
“你……”
說出的第一個字,便是沙啞,再想開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反而是面前的人臉上露出一絲孩子氣,那雙蒼白的不似活人的手捧住了他的臉頰。
冰冷。
“找到你了。”
那張臉湊到他面前,雙眼彎彎,眼角的那顆痣更加清晰,蝶翼般睫毛刷着他的眼皮,左言下意識閉上眼,馬上睜開,稍微退了退。
然而他還未退後半步,眼前的人又往前湊了湊,呼吸幾乎交錯。
“朱朱,你要去哪?”
噘着嘴,彷彿他做了什麼驚天的錯事,眼裏很快蓄滿了淚,只要他再動一下就能砸下來。
人還是那個人,卻又不太一樣。
左言看着他,“蕭流醉。”
蕭流醉歪着頭,在他的脣上啄了一口,不太好意思的抱住他蹭了蹭。
左言的脖子是他最愛的地方,將近一米九的身高總是能縮在他的懷中蹭着他的脖頸。
左言抱着他,整個人已經呆滯了。
“他……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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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鎮最後一家客棧關上了門,門前的燈籠未吹滅,方便那些過路的行人看清楚路。
屋子內,燭火通明,幾個人或站或坐,目光落在了中間的那兩個人身上。
“好喫嗎?”
蕭流醉咀嚼着肉粥,重重點頭,“好喫。”
左言把碗遞給他,蕭流醉低頭看了看碗,又看了看他,小聲嘟囔,“不好吃了。”
不過見左言皺眉看着他,還是很乖的拿起勺子舀着喫,那雙眼睛卻在全程看着對面的左言,彷彿只要錯過了一眼,就能跑了一樣。
“他這是怎麼了?”
趙飛雲實在不敢相信,這個人就是當年那個殺了他父親,手染鮮血,居高臨下看着他的殺神。
“自從十三爺離開後,主子的精神就越來越差,偶爾便會自言自語,甚至言行舉止會偏向小孩,直到這次出宮……”已經完全變成了孩童的神智。
左言看向從藥房出來的魏不用,得到對方的點頭。
蕭流醉身體的毒,能堅持這麼多年,已是奇蹟,傻了不稀奇,活着才稀奇。
伸手替他擦了擦嘴角的飯粒,蕭流醉一口咬住他的手指,衝着他笑的無辜。
左言則是接過他手中的勺子,舀粥遞到他面前,蕭流醉糾結的舔了舔他的手指,用一隻手握住,一邊喫着他喂的粥。
朗鈺問道:“他這是微服私訪嗎。”
這裏除了左言之外,每個人的對這位皇上都沒有什麼好感。
綠竹說,“主子出宮前早已安排好,蕭皇已經死了。”
趙飛雲問,“那皇位…”
“蕭皇斃,傳位於前晉皇朱燁。”
左言擡頭,“皇兄還活着?”
綠竹低頭道:“是。”
這下,幾個人看向還在安靜等喂的蕭流醉目光更加複雜了。
同過綠竹的解釋,他們又清楚了,這人所做的一切,而最後,爲的就是朱胥。
初見之時,他們一個是王爺,一個是賣身葬父的普通人。
之後,他是皇上,他是江湖無一閣的閣主。
後來,江湖一派之主搖身一變成了敵國的三太子,而皇上則是成爲了皇后。
時隔多年再次相見。
一個是客棧小老闆,另一個驚才絕豔,卻變成了孩童心智。
物是人非,卻有一份東西從未變過。
“朱朱,我今晚能不能和你睡。”
“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