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
店裏來了個客人,要求做滿背,指名要昭昭做。
“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長的扁的?還有,認識我嗎?”店員孟孟打電話約她,昭昭隨口問了句。她不喜歡給熟人做,準確來說,不喜歡給半生不熟的人做,倒不是對自己技術沒自信,主要是……麻煩。
孟孟知道她脾性,忙解釋了句,“男的,賊帥,目測一米八八,男神身材。就點名要你做,別的沒說,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認識你。不敢問,氣場太強。”作爲顏狗,語氣不要更激動,更是試圖勾引昭昭興趣。
男的,一米八八,男神身材,就昭昭熟識的人當中,估計就喬琰一個,但喬琰頂多一米八五,沒那麼高。
雖是這樣挑剔盤問,但昭昭仍舊快速洗了臉換了衣服,趕着去了店裏。無論要不要做,既然人點名找她,她得當面跟人聊了才能決定。
暴雪依舊封城,昭昭今天沒逞能,搭了taxi過來。
一路上司機都在跟她抱怨不該暴雪天出來跑車,她聽着外面嗷嗷大叫的風雪聲,深以爲然。
哎,生活不易。她不也大雪天仍舊苦哈哈地跑出來趕着給人做活兒。
哪怕她是半個老闆。
工作室在春巷的一家院子裏,名字叫驚蟄,院落極深,天暖的時候,院子裏都是花草樹木,疏淡有致,倒別有意趣,只是這季節只剩下枯草斷枝,被大雪深埋底下,多了幾分疏冷和荒蕪。
昭昭脫了手套和口罩,一推門,暖氣撲出來,熱氣叫人熱淚盈眶。
人就在屋子裏坐着,昭昭定睛看了一眼,恍然,滿臉驚訝和驚喜地走過去,對方正好起身,於是笑着擁抱。
“好久不見了,師兄。”昭昭笑着拍程慎行的背,衝旁邊店員說:“一羣傻子,連大老闆都不認識了。”
孟孟和天一才倏忽醒悟,一臉恍然大悟。
也不怪他們,實在是這店開了一年,程慎行也沒露過面,見天就昭昭在吹噓,大老闆是個正經高富帥,有顏有錢,人還好。
給他們看過照片,只是人和照片,還是有區別的,一時也沒認出來。
況且其他人全當昭昭在吹噓,也沒當過真。
說起來,程慎行是昭昭直系師兄,倆人一道上的研究生,一個導師帶,學的哲學,昭昭崇仰老莊,程慎行信奉孔孟,話不投機半句多,除了日常寫小論文互相駁斥,誰也懶得理誰。
倒是剛畢業的時候,昭昭在一場又一場的聚會話別中才稍稍瞭解他一些。
比如人雖然低調,家裏卻是正經富商,比如會談吉他,比如實在對得起長相,感情史豐富。
昭昭那時候正和家裏鬧革命,爸媽都不是不開明的人,奈何她實在任性,和多年朋友投資開了一家紋身店,結果錢賠光了,人把一堆爛攤子丟給她,她才發現被人騙了,從始至終,這都是一場有錢大家一起賺,賠本都她來兜底的騙局。
電話打過去,對方哭着求着說自己家裏多麼多麼艱難,聲稱會盡早還她錢,她最後心軟了,狠狠罵了對方一通,卻沒再追究。
不敢同家裏說,怕爸媽罵她缺心眼,也怕爸媽擔心。
死黨亦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最後安慰她,不是她狠不下心,只是她總是太念舊。
那天程慎行也在,沒想到最後是他幫了自己一把,說自己正好有閒錢,問她要不要接受投資。
昭昭能屈能伸,也不管倆人曾經互相爭論的臉紅脖子粗,抹乾眼淚,萬分感激,揚言一定好好幹,絕不讓他的錢打水漂。
從此奉他爲大老闆。
“你回來也不打聲招呼,我好去接你啊!”昭昭給程慎行倒了水,殷勤地端到他面前去。
男人穿一件深藍羽絨服,裏面套着件黑色針織衫,敞開着懷,隨意坐着,就賞心悅目,只是那張風流成性的臉上,總是帶着幾分情場老手般的似笑非笑,專騙小姑娘那種。
這會兒接了遞過去的水,敲着杯身,挑眉:“對我這麼客氣,我還真是不習慣。”
昭昭覺得好笑,“你這人欠虐嗎?”
他哼笑了聲,早就看穿她,“別以爲我不知道,你要不是欠我錢,這會兒巴不得讓我早點兒滾蛋。”上學那會兒就知道,這姑娘笑面虎,表面上對誰都親熱,實則心狠手辣,不客氣的時候,是真的誰的情面都不給。
當然,心軟起來也是真心軟。
挺矛盾的小姑娘。
昭昭翻了個巨大的白眼,控訴他,“你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行,我是小人,你是君子,君子來給小人設計個方案?”
“你還真要紋啊?”他如今在自家公司就職,剛畢業在上海那邊的分公司,慢慢磨練了這麼久,老爺子才調她回總部,以後保不齊就是上市公司大老闆。
小說裏描述,就是年輕多金的霸道總裁。
昭昭總覺得,那些西裝革履的精英男人,太過刻板守規矩,和紋身這種東西,沾不上邊。
“不然大雪天我把你騙來,你還不殺了我。”他湊過來,似笑非笑地看昭昭。
昭昭後退一步,警惕,“你少衝我放電,我可不喫你那一套。”她可不想成爲他衆多前女友中的一個。他這人,撩人成習,禍害。
“這麼絕對?”程慎行佯裝失望。
昭昭雙臂交叉在胸前比了個叉,“心有所屬,堅若磐石。”
程慎行倒是樂了,罵她,“一把年紀了,還這麼幼稚!”
喜歡不喜歡的,果然還是小姑娘。
昭昭和程慎行在工作室裏待了一個下午商量方案,順帶陪他去街邊吃了頓便飯,腦子裏都是他那句“一把年紀了,還這麼幼稚。”
又不禁想到昨天,自己在喬琰辦公室等到天黑,小程要下班的時候看到她還在等,幫忙給她訂了餐,說是會議開得遲,估計還得等一會兒。跟他又沒關係,他倒是一臉愧疚。
她自己一個人吃了飯,辦公室大概還沒投入使用,空無一人,整個樓層大概只她自己,膽子小,怕黑,她喫着飯心裏就七上八下,拿出手機約車,約了半個小時也沒約上,最後只好給老爸打電話。
沈紀年同志剛好出庭回來,說順路過來接她,她才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