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份的湳安,今年,異常的冷,早下過很多場雪,夾着雨,天空昨日陰冷,沒幾天看得到太陽。

    期末考試完,是原燃來他們家後的第一個年。

    “爸爸。”年前,安漾刻意找到安文遠,認真問起,“原燃會留在我們家一起過年嗎?”

    “已經訂好了下週機票走了。”安文遠從電腦屏幕上移開視線,看向女兒眼神,似乎是覺得這問題有些好笑,聲音裏帶上了幾分逗趣的意味,“人家也是有自己家的,過年還住在我們家裏,我們想留,他家人也不會同意啊。”

    原家是大戶人家,習俗很傳統,過年要祭祖,幾代人都會到齊,原燃是第三代唯一的男孩,過年還不回家,待在別人家裏,實在太說不過去。

    因此,早在年前,原家已經有人聯繫了安文遠,和他敲妥了原燃回家的日子。

    得到答覆後,安漾有些說不出來的失望。

    她已經開始慢慢習慣了有原燃在家的日子,安家本來人少,安文遠因爲工作原因,經常不在家,她從小就已經開始慢慢習慣了大而空曠的房子,同齡玩伴也少得可憐。

    可是,原燃來後,她算是第一次有了一個可以朝夕相處的同齡朋友,雖然原燃不是經常在家,而且極其寡言,半天也說不了幾句話,但是,即使如此,日常空曠的家中,似乎不再那麼空了,多了幾分難言的,更有家的氣息的溫馨。

    有人可以和她分享甜點,聽她講題,早上和她一起出門上學。

    年後……還是會回來的。

    安漾緊咬着脣,試圖安慰了一下自己。

    “軟軟,你們期末完就沒事了吧,正好。”安文遠沒注意女兒細微的表情變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敲了幾下鍵盤。

    安漾手機一震。

    安文遠給她發來了兩張二維碼。

    她點進下面附着的鏈接。

    剛點進去,陷入眼簾的是一張很絢爛的動圖,覆蓋了半個天宇的,藍紫色的流星雨,從天空中徐徐劃過。

    “這是和我們系合作的一個天文冬令營,他們給了我兩張票,領隊裏還有我學生,正好,你們考完試,年前可以去放鬆一下。”安文遠說,“象限儀座流星雨就是這幾天,這次流星雨zhr值很高,適合觀測……外行,純當個風景看也挺好的。”

    說到後頭,他撞見女兒努力聽着,卻明顯已經有幾分茫然的眼神,一笑。

    這是來自專業人士的睥睨嗎。

    安漾也笑了,眼睛亮亮的,問他“爸爸,原燃說去嗎?”

    安文遠搖頭,“你去問一下他,他不去的話,你再去問問小希,看她想不想去。”

    畢竟,原燃性格可以說是很乖張,話少,情緒又幾乎不外露,即使是在他家裏待了半年,幾乎是朝夕相處,安文遠覺得自己大部分時間也依舊摸不清楚他在想什麼。

    可能,這就是帶女兒和帶兒子的區別吧。

    他輕輕搖了搖頭。

    安漾拿着手機,出了房間,給安文遠帶上了門,隨後,抑制不住開心的,一蹦一跳去了原燃房間。

    原燃沒什麼異議。

    少年給她開門很快。

    他倒是半點沒有提起過下週回家的事情,聽她說完,點頭後,又揉了揉眼睛,似乎還有些睏意,安漾才注意到,他房間裏纔開着一盞小燈,牀上被子半掀着。

    之前,是在睡覺麼?

    他冬困的時候,好像比夏天還多。

    安漾知道北方室內是有暖氣的,冬季室內都暖烘烘的,原燃陡然來了湳安,冬季陰冷潮溼,不開空調的話,室內溫度比室外還低,確實可能太不適應。

    “要開空調嗎?”她摸起桌上的空調遙控器。

    “不冷。”

    他本來不是畏寒的體質,體溫一直就偏高,加上有段時間,受凍慣了,長大後體質也變好了,在湳安待着,也沒覺得有什麼不能適應的地方。

    “那你繼續睡吧。”安漾說,“不打攪你啦。”

    他搖了搖頭,“不困。”

    聲音卻帶着剛醒的有沙啞,很輕微的小鼻音,有些悶,睏意濃濃,她剛進門時,他揉眼睛的那個動作也很明顯。

    騙人。

    安漾心說。

    剛睡起,少年一頭漆黑柔軟的發少見的有些凌亂,在光影下,越發顯得毛絨絨的,桃花眼半眯着,明顯還帶着濃重的睏意。

    留下來,陪我。

    雖然沒說出口,但是,被他那樣看着,意思一目瞭然。

    少年邁開長腿,幾步,站在門口,不聲不響的,就把她出門的路都堵了。

    貓,果然是怕寂寞的動物啊。

    安漾抿脣笑了,拼命抑制住再度想伸出魔爪,揉一揉他的衝動。

    咳了一聲,正襟危坐。

    安漾在沙發上坐下,原燃沒說話,在她身旁坐下,藉着小夜燈柔和的燈光,安漾翻開了一本英語書。

    少年在她旁邊坐下,離她很近,可以感受到她溫度和氣味的地方,卻沒再說話,也沒有干涉她看書,似是滿意了,眯着眼,舒舒服服的再度閉上了眼,完全不介意小夜燈的光亮。

    不知道什麼時候,安漾從書裏擡頭,一看,少年已經又睡着了,呼吸很均勻,安漾輕輕動了動,原燃瞬間察覺到了。

    似是有些不滿,他在夢裏立馬皺起了眉,睫毛動了動,隨後毫不猶豫的伸出手,把她按回了原位。

    頭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靠在了她的肩上,重,暖烘烘的。

    光影落在他臉上,鼻樑越發顯得筆挺清秀,長睫影子隨着呼吸輕輕晃動着,讓她無端想起了,夏日裏藤架上微搖的花蔓。

    很好聞,乾淨,又柔軟。

    安漾輕輕笑了。

    她也沒再去拉他,保持着這個姿勢,探身從牀上給他拿過來一牀毯子,給他蓋上。

    期末考試完,第二天是冬令營開始的時候。

    這次冬令營其實算是湳大物理系和一個教育機構合辦的興趣冬令營,主打點就是這場百年一遇的象限儀座流星雨。

    天文冬令營地點在湳安郊區的洛密山,爲期兩天一夜,那一夜正好是預測的象限儀座流星雨最高峯的一晚,洛密山距離湳安市區遠,海拔高,沒有城市內的光污染,是觀測流星雨最好的地方。

    集合地點在湳大體育館旁。

    早上,安漾早早收拾好揹包,帶上洗漱用品和一晚的換洗衣服。

    原燃收拾得比她快很多,已經在門口等着,他東西很少,裝在一個黑色單肩包裏,看着空蕩蕩的,不像安漾裝得鼓鼓囊囊的小揹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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