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安漾想都沒想,差點喊出,說出之後,她忙壓低分貝,緊緊閉上了自己嘴巴。

    臉上像是被點了一把火,燙得和要煮熟了一般。

    爲什麼,他覺得自己可能同意這種事情!

    原燃沒有說話,也沒有鬆手,黑漆漆的眼睛直直看着她,從她這個方向看過去,少年睫毛長而濃密,乖乖的覆在那雙漂亮眼睛上,他似沒聽到一樣,又悄悄往她的方向挪了一點,乖又無辜,渴望不加掩飾。

    安漾最受不了他這種眼神,用盡最大的自制力移開視線,

    不行,再撒嬌也不行。

    “快回去。”安漾從他懷裏掙脫出來,紅着臉從牀上跳了起來,趿拉上自己拖鞋,把窗戶打開。

    窗戶打開後,外頭一陣夜風捲入,和室內暖融融的溫度形成了鮮明對比,涼得讓人毛孔都爲之一縮。

    少年終於從牀上慢吞吞下來,啞聲道,“冷。”

    他穿的是一件黑色短袖,鎖骨露在外頭,三月份,湳安春寒料峭,夜風確實寒涼——尤其是,還剛從熱乎乎的被子裏出來的時候。

    不對。

    冷也不行,這麼晚了,十二點鐘,他還待在她房間,怎麼看,都不行!

    安漾從櫃子裏搬出一牀毯子,硬着心腸道,“要是覺得被子太薄,你把這個一起拿走。”

    見實在是爭取無望,少年緊抿着脣,點了點頭,抱着那牀毯子,再度無聲無息從窗戶裏翻了出去。

    “如果再睡不着,你就給我打電話或是發短信。”

    安漾關上窗戶,拉上窗簾,回到牀上,牀上似乎還有他的餘溫和氣味,她拉好被子,把被子一直拉到了下巴,只覺得臉上熱意根本褪不去,不知道熬到了幾點,才終於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凌晨。

    新年回原家後,頭疼發作得很厲害,晚上噩夢越發多了,有時候,直到起來時,太陽穴還留着餘痛,有時候甚至會恍然分不清楚,到底是現實還是幻境,醒後一身冷汗。

    意識到自己似乎還安安靜靜在牀上,他鬆了一口氣。

    他摸索着,艱難的走進浴室,直接開了涼水,冰冷的水激到太陽穴上,那些幻覺終於放在終於慢慢消失。

    他只覺得喉嚨渴得厲害,起身穿好鞋,下了樓,去客廳接水。

    一樓主臥門,不知道什麼時候打開了,門口站着一個人。

    安文遠站在窗前,看他喝完水,淡淡的月光下,少年被冷汗浸溼透了的額發,蒼白的面頰,格外清晰。

    原燃意識到他,停下了腳步,抿着脣,沒有說話。

    “又做噩夢了?”安文遠問。

    原燃沒有回答,卻也沒有否認。

    “原燃,你叔叔,這幾天和我先打過電話了,他們已經給你找好了醫生。”安文遠神色複雜,“說你過年的時候,是因爲……”

    原和義都和他說了,是因爲病情再度發作,隨後,爲了逃避治療,原燃私自從家裏跑了出來,跑到了湳安。

    一開始,他還奇怪,不知道原燃爲什麼要從家裏不告而別,沒想到,是因爲這種原因。

    “我都清楚了。”安文遠說,“你叔叔把事情都和我說了一遍,包括你小時候,和這些年的狀態。”

    原燃沒有說話。

    他第一次從這個少年臉上看到這種神情,似絕望。

    “我沒有和軟軟說。”安文遠猶豫了片刻,還是開口道。

    原家肯定能給他提供最好的醫療資源,如果他是真的受到了心理創傷或者是腦內真的有病變的話,安文遠覺得,還是提早就醫比較好。

    少年臉色蒼白,聲音嘶啞,“請……求你不要告訴她。”

    他不想讓安漾知道

    無論如何,也不想讓她知道。

    他想讓她喜歡他。

    不用像他這麼喜歡,一點點,五分,三分,就可以,而不是,像那些人那樣,像是看怪物一般,用那種嫌惡的眼神,對他避之不及。

    原燃現在還記得。

    多年前那個混沌的晚上,他還是個小男孩,現在無論再怎麼回想,他都無法再想起之前那段記憶,只記得清醒時,他衣角面頰上都沾了血,手裏舉着一把刀,還在滴血,而對面,白念芳倒在另一角,一邊手臂上滿是鮮血。

    人聲雜亂,救護車很快開進,他記得爺爺當時難以置信的眼神,震驚,又失望。

    從此之後,周邊人看他的眼神越發怪異而畏懼,他們都把他當成了怪物,那種或嫌惡,或畏懼,或是兼而有之的異樣眼神。

    他不想再被安漾用這種眼神看着。

    安文遠沒有回答,半晌,“我下週,要去外市開會,一週都不會待在家裏。”

    知道了他病情這麼不穩定,不啻於一個□□,就算有張芳在,安文遠怎麼還敢就這樣把他和軟軟留在家裏。

    “我會出去住。”原燃答得很快。

    安文遠沒料到他會這麼直接,勉強點了點頭,雖然有些不忍心,但是,沒辦法,他必須要爲女兒安全考慮。

    原和義沒料到自己還有接到小怪物電話的一天。

    他起身,招呼身後文毅看好門,轉身進了內部辦公室,裏面極安靜,所有人都被隔絕開來。

    “小燃,你回來吧,家裏給你找了最好的醫生,爸一直很擔心你,你也是成年人了,不要再任性。”原和義說,“如果你是真喜歡那個安家那個女兒,你就先回來,配合醫生,把病治好了。”

    “有什麼困難,家裏都可以給你解決。”他意味深長,“小燃,可能你自己不覺得,但是,從小到大,所有事情,都是家裏給你處理好的,離開了家,你自己完全沒有獨立生活能力。”

    原燃靜靜聽完。

    “如果你再打電話給安家。”他說,“我手裏的逐星股份,會轉給嶽閒庭。”

    他說,“我不會回來。”

    語氣平靜,像是在宣判什麼一般。

    說完,他直接掛斷了電話。

    原燃從小沒怎麼在意過錢,也不想和逐星扯上任何關係,那些在別人眼裏,可以爲之爭得頭破血流,死去活來的東西,他半點也不在乎。

    但是,他想脫離那個家,一輩子不再回去。

    四五歲的時候,白念芳對他態度沒那麼差,原和禮還偶爾會不回家,他偶爾能在電視上或者本地報紙上看到相關報道,在他模模糊糊的幼時回憶中,記憶的最開端,白念芳對他是好的,而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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