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裏女孩一直沒有說話,由他抱着,只是身體有些許僵硬,良久,她沒有回頭,輕聲說,“我要回家了。”

    聲音很輕,很淡,但是,他能察覺出來,和幾年前,安漾和他說話的語氣的不同。

    她對人說話一直是柔聲細氣的,很少大聲,但是,和他說話時,聲音是帶着笑影兒的,尤其是當疼愛他,叫他名字時,甜蜜輕柔,他愛極了她那樣叫他,怎麼聽也聽不夠。

    而現在,語氣平淡疏離,很客氣,簡直,像是在和一個毫無關係的陌生人說話,

    三年裏,他讀懂人情緒的能力進步了很多,現在,自然而然的能感覺到,她變了,對他,像是對一個陌生人一般,比起當年他們初見時,甚至更加疏離,甚至還帶着淺淺的防備。

    安文遠出爾反爾,把他所有的事情都告訴她了嗎?

    她現在真的已經開始厭惡他了。

    縱然三年裏已經想過無數次這種情況了,但是,真的面臨這個情況時,他只覺得渾身冰冷,似乎,從指尖到靈魂深處,整個人,都剋制不住的陷入了絕望。

    感覺到他手指力度松下,安漾很快從他懷裏抽身,她不習慣和他靠這麼近,抿着脣,一直後退,直到退出一段距離,背貼在門上,她摸到包裏冰冷的鑰匙,緊緊握在手裏,棱角刺痛了她的手心。

    她當年那麼心疼那個少年,分別的三年裏,就算是想他想得睡不着,半夜裏哭醒,一直到現在患上了中度失眠,她有段時間甚至曾經想要恨他,恨他這樣出現在她的生活裏,讓她愛上他,然後又忽然不告而別。

    但是,她發現,對原燃,她根本硬不起這種心腸,無論怎麼想都恨不起來。

    甚至,自己有時候晚上睡不着時,她還擔心,離開了她,原燃一個人能不能照顧好自己,有沒有人監督他每天好好喫飯睡覺,給他做各種他喜歡喫的甜食。

    即使是過了三年,她頂多也就可以做到,控制自己,不再那麼愛他。

    “現在已經晚上了。”安漾沒有開門,也沒有回頭看他,聲音很平淡。

    樓道里一片黑,她看不清楚原燃表情,給她增添了不少勇氣,不然,她怕自己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會崩潰。

    “我一個人住。”她說,“對不起,晚上不方便留您進去。”

    黑暗裏,他靜靜站着,沒有說話,似乎整個人都已經陷入了黑暗裏。

    安漾硬着心腸,進門,飛快收拾了幾件衣服和洗漱用品

    林宴已經開車到了樓下,打電話過來,“軟軟,你收拾好了?”

    安漾聽到自己平靜的聲音,“我馬上下來,麻煩宴哥了。”

    她再度開門,出來時,看到男人修長的身影,背對着月光,一動不動,沉默的站着。

    安漾輕聲説,“你走吧,我們,沒什麼可以說的了。”她頓了頓,聲音有些發澀,“以前,和你在一起時,我很開心,那段時間,謝謝你。”

    他只覺得靈魂一寸寸冷了下去,嗓音有些發啞,“……現在,不能讓你開心了?”

    她知道他那可怖的病後,已經厭惡他了,嫌棄現在的他了嗎?

    安漾沉默着,沒有回答,轉身下樓,“我晚上還有事。”

    安漾沒回頭,“你公司裏事情應該很多吧,早點回去休息。”

    她是在擔心他麼?關心他是不是需要休息。

    她在在意他,哪怕只有一點點,或者只是出於客套的禮貌,但是,他甘之如飴,滿足的,從她的最後一句話裏,似乎汲取到了溫度,身體終於慢慢回了一絲溫度。

    他抿着脣,和以前一樣執拗,“我等你。”

    他等她回來,等多久都沒事。

    安漾用盡了自己最大的自制力,沒有回頭,一步步下了樓,林宴的車已經停在了樓下,見她神情有異,林宴邊給她關車門,邊問,“軟軟,怎麼了?”

    安漾眼角已經紅了,輕輕搖了搖頭。

    林宴從後視鏡裏看見她這幅模樣,眉頭微微皺起,但是他知道,妹妹也已經大了,有些事情,是不方便說,也和他說不出來的。

    到家後,藉着安漾去洗澡的工夫,林宴把林希拉了過來,囑咐,“軟軟今晚情緒不對,晚上,你安慰一下她,問下是怎麼回事。”

    “我看八成又是想她那前男友了。”林希光着腳,盤腿坐在沙發上,拉開一罐冰啤拉環。

    安漾很溫柔,平時基本不會無緣無故鬧情緒,和人相處時,大部分時間都是扮演傾聽者和安慰別人的角色,認識這麼多年,林希見過安漾最失態的模樣,也就是三年前,原燃忽然消失,她從京城回來的那段時間。

    安文遠當時被嚇壞了,連夜打電話被林希,林希從學校請假回來,和她一起住了三天,安漾眼睛都哭腫了,任憑別人怎麼說,她不聲不響,一句話不說,差不多兩天沒喫沒喝,差點進了醫院,安文遠急壞了。

    好在後來緩回來了,大家都不敢再在她面前說起原燃,原燃以前在安家住的那間房間,安文遠不敢去處理了,也不敢再讓安漾見到,於是,索性買了把鎖,直接把門鎖了起來,好在安漾後來也沒有提出過想要進去。

    林希,“安叔叔估計後悔死了,當年爲什麼要把那人接回家住。”

    林宴溫聲道,“這事很複雜,你別去添油加醋,他們兩個的事情,我們這些外人也搞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少說兩句,說點別的轉移她的注意力,不要把你自己情緒代入進去了。”

    林希一撇嘴,沒再說話,卻也沒反駁。

    安漾洗完澡出來,林宴回自己房間了,林希在臥室裏等着她,出來時,果然見她眼角是紅的,一張小臉兒也是紅的,不知道到底是被水汽薰的,還是因爲什麼別的原因。

    “來。”林希坐在牀上,拍了拍自己身邊空着的地方。

    安漾垂着眼,細白的手指,無意識的抓着自己睡衣的邊帶,她輕輕抽了抽鼻子,眼睛看着遠處,聲音微啞,“他,回他湳安了。”

    林希一下反應過來,安漾指的是誰,“原燃?”

    和原燃分手這三年,安漾很快就出國了,常年不在國內,回來後,很多人還依稀記得以前的事情,有人問起她當年是怎麼回事。

    安漾從來沒有在外人面前說起過原燃半點不好,有人憤慨過,是說原燃不負責任,莫名其妙玩消失,轉學回家,還有人背地裏穿,說是原燃家那種背景,估計是他想要找個門當戶對,能給他事業幫助的女朋友,才那樣決絕要和安漾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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