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岡義勇溜了,一眨眼就不見了人影,速度快到阿音解釋都來不及。

    她捂臉:“……”

    希望這位社交鬼才保持一貫的沉默人設,千萬不要亂腦補,百口莫辯啊。

    阿音回頭,卻見禪院惠正好在梳理散開的黑髮,先前折騰了一會兒,那一頭漂亮柔順的長髮也凌亂不整了起來,而髮帶還捏在阿音手中。

    她這一回眸,恰巧就對上了禪院惠似笑非笑的眼神,他看了看阿音手裏的髮帶,意思不言自明。

    阿音本想默默把髮帶遞上去,但禪院惠並沒有接過。

    黑髮青年眉間攏起一點苦惱,他低聲問道:“阿音,能幫我束一下嗎?”

    阿音:您自己沒手啊?

    禪院惠眼睛都不眨一下,面不改色地扯謊:“以前都是家族裏的侍人爲我束髮。而且這裏沒有木梳,我光用手理不順。”

    阿音聽明白了。得,一位養尊處優的大少爺。

    阿音不疑有他,左右也是舉手之勞,她便示意禪院惠背對她,上手去梳理他的黑色長髮。

    魚兒輕易上鉤,禪院惠脣角掀起一絲淺淺的笑,他依從阿音的力道,脖子微微後仰,眼角的餘光能瞥見阿音的臉,神色恬淡。

    阿音一邊以指尖爲梳,順着他的髮絲間隙下滑,一邊忍不住心裏泛起了酸泡泡。

    大少爺就是大少爺,生活條件優渥,連發質都保養得這麼好……

    燭臺上悅動的光撲灑在禪院的睫羽上,如蝶的翅翼,輕顫中透露出他並不寧靜的心緒。

    他能感覺到阿音手上的溫度。

    手指纖長,溫柔細緻地爲他梳整發絲,不時碰到他的頭皮、後頸,帶來一陣涼意。

    人類的正常體溫要比她高很多,按常理來說,被那冰塊般的手觸碰,除非是在炎熱的夏季,否則並不是一件多好受的事。

    可唯獨她不一樣。

    她的冷涼,只會讓他聯想到一切美好的事物,好比夏日炎炎的沙冰,鵝毛般美麗的飛雪,深秋瑟瑟的紅色落楓,沁人心脾的涼爽。

    禪院並不是一個多麼外向的人,不如說,他比全天開無下限拒絕外人接觸的五條還要排斥陌生人的氣息,他會時刻和人保持着禮貌而生疏的距離也是爲此。

    用溫和有禮的外衣粉飾,掩飾自身內斂與寡淡的性子,遊走在權勢奢靡的觥籌交錯中,這是他成年起就熟稔的技能。

    幾乎沒有人能打破他的心防。

    真是奇怪。

    明明她靠得那麼近,早就超出了他的安全距離,但……他無法對她生出任何反感的情緒。

    他本該沉靜如死水的心境,什麼時候鑿開了活水的泉源,讓他的心跳不受控起來,脫離了人體生理的需求,只知道隨着她的手指每次不經意的觸碰而陣陣鼓動,心底的古井,也泛起了一圈圈的漣漪。

    禪院惠垂眸不語,盯着自己的手指。白皙而修長,皮膚水潤光滑,指腹也沒有繭,一看就是不曾勞累過的手,誰能想到它出於當今至強的咒術師之一呢?

    散落的長髮已被阿音重新束好,她正想把手收回,卻猝不及防地被禪院惠回身攥住。

    氣氛仍舊沉默,二人對上視線,一時相顧無言。

    阿音扯了扯嘴角:“那個,禪院閣下……?”

    她看了一眼被禪院緊緊攥住的手,這是幹嘛,突然探過來,把她嚇了一跳。

    “不……沒什麼。”禪院怔忪片刻,隨即像是被燙到了,急忙鬆開了手,“抱歉,失態了。”

    “我去看看五條在做什麼,先失陪了。”黑髮青年起身,他刻意避開了阿音的目光,急匆匆地向門口走去。

    就在禪院惠拉開和室門的那一刻,他差點和外面的人撞上。

    “禪院閣下?”尾音上揚,很是訝異的語氣,五條驚奇地看着禪院,“發生什麼了?”

    他這麼慌慌張張氣息不穩的樣子可真難得一見。他這位同僚,當年就是徒自祓除特級咒靈都眉毛不會動一下的,幾度讓五條以爲這世上大概沒有東西能讓他變臉。

    難道是世界末日到了,御三家毀滅啦?那不是天大的好事嗎。

    “五條。”禪院一擡眼就看到了他,沒理會他的問話,“你幹什麼去了。”

    “去和產屋敷的當主聊了一下。”五條繞開禪院,走進了屋內,“順便打聽阿音的眼睛問題。”

    阿音的兩隻負責僞裝的鬼,後來經過問詢,也確認了是鬼殺隊的人弄沒的,五條就很沒脾氣。

    這時候再追究責任也沒什麼意思,有那個閒工夫,還不如想想能替代那兩隻鬼的方法。

    對此,產屋敷耀哉十分慚愧地回答:“非常抱歉,我們也沒有辦法。若是想解決阿音小姐的問題,唯一的已知手段就是殺了鬼舞辻無慘。”

    這他當然知道,還用得着你說。

    聊了許久,一無所獲,五條心情不是很美妙地回來了。

    結果一回來就發現阿音和禪院似乎揹着他在幹什麼。

    五條一踏入屋內就發現了不對勁,他掀開遮目布,藍瞳下眼波流轉,六眼在抽絲剝繭地攝取屋裏的一切信息,傳入他的大腦裏。

    “……”良久,五條面無表情地轉身看向了禪院。

    看那幾縷掉落在榻榻米上的頭髮,再看禪院閣下明顯扎過了的束髮,再結合門口撞見時他不太自然的神色。

    一目瞭然。

    禪院閣下,你這就不講武德了啊。

    趁我爲阿音的惡鬼身份苦惱的時候,你在偷跑?

    五條可還沒忘記他和禪院惠被暫時壓下去的矛盾,有關於阿音以後的去留。

    儘管他們約定了此事等殺了鬼王后由阿音自主決定,甚至締結了束縛誰也不準提前試探,但束縛的內容並不包括他們在這期間能否和阿音打好關係,通過刷高的好感、潛移默化的暗示來影響阿音日後的決定。

    是的,在五條眼裏,禪院就是在偷跑。瞞着他暗搓搓刷阿音的好感度,以此讓阿音的觀念更偏向他。

    五條心裏笑呵呵,他瞟向禪院。

    是他大意了,被禪院閣下展現出來的那副沒有世俗欲.望的姿態矇蔽了雙眼。

    事實上,御三家的家主有哪一個是簡單的,城府都深不可測,剋制情緒、隱藏目的、迷惑對手也是他們的必修課之一啊。

    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麼聊齋呢。

    五條的視線和禪院一觸即分,只有他們知道,剛剛那一瞬空中擦出了多劇烈的火花,無形的硝煙瀰漫。

    偷跑是吧?

    那我也該認真了。五條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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