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聖物會流落到這裏呢?”

    雲銷雨霽,泥壤裏的枯枝混雜雨水,匯成滑溼不平的小坑窪,自半空俯低衝下,載人嫺熟的咒靈成功讓主人避免了二度迷路的命運。

    聽得阿音的喃喃自語,五條悟一挑眉,一如既往的漫不經心。

    “誰知道呢。”男人散漫地朝遠方望去,語中情緒不可窺知,“畢竟過了一千年,咒術界總有防備疏漏的時候。不是有句話這麼說嘛,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

    “或許曾有人處心積慮籌謀聖物,或許只是在某一日被小貓小狗叼走了也說不定?”

    他攤了攤手,脣角含笑,好不正經:“被偷走之後,經由多次轉手,在人世間兜兜轉轉,不知覺便流落到這個與世隔絕的大山之中……也不是沒有可能的對吧?”

    “這也正好解釋了爲何多年探尋,聖物卻杳無音訊。”

    阿音若有所思地頷首,心頭的迷霧拂散了些許。

    咒術界的情報網遍佈全國,有人的地方就有他們的眼線,如果聖物流落的地方是某個城鎮,被御三家獲悉是遲早的事。

    思及此,她略有一點沮喪。

    “也就是說,這山裏當真是一處村落也沒有了?”直至找到聖物,她和五條閣下要風餐露宿多日?

    “那倒也不一定。”

    五條悟卻笑盈盈地打消了她的思慮,捏着小姑娘的下巴,將她的臉扭了一個方向:“諾,看到什麼了嗎?”

    阿音迷茫眨眼。

    從高處俯瞰,視野相當開闊,近幾座山峯一覽無遺,撥開繚繞不散的雲霧,那溪澗流水,瀑布織簾的場景也能窺得幾分,以她的視力,甚至能看清對角山巒上的樹枝在風中顫慄,脆弱的枝椏被風扭斷,跌落在泥濘中。

    人聲寂匿,雀鳥不尋,荒蕪孤頂。

    倘若只看那雨後的薄霧綿綿,拂過山崖的自然和風,這一片遠離了市町喧囂的山中天地,還頗有幾分仙氣飄飄的既視感,讓人情不自禁地聯想,是否有哪位世外高人於此隱居。

    但,這些都是十分正常的自然景觀。

    阿音愣是看了許久,堪堪憋出一個“具備日後開發成旅遊景點的價值”的結論,卻還是找不到五條悟示意的點。

    一聲幽幽的輕嘆從耳畔飄過,白髮青年無奈地敲了一下阿音的腦殼。

    “啊!”

    小松鼠式抱頭,阿音瞪圓了眼睛,裏面滿是控訴。

    他的摺扇看起來小巧,實際上敲人可痛了!

    阿音有理由懷疑,自己的腦子越來越遲鈍,都是被這個人敲壞的。

    “都進入咒術界這麼長時間了,阿音怎麼還習慣於用肉眼去看表面現象呢?”

    五條悟的語氣頗有恨鐵不成鋼的意味,“除非你也有六眼也就罷了,可是你沒有。那就老老實實用咒力去探查,位置在瀑布那邊,懂?”

    “瀑布……”

    阿音聞言,下意識地將目光投向峭壁之上的那面水簾。

    她操縱咒靈飛近了一些,小心翼翼地放出一絲咒力,在瀑布周遭巡視了一番。

    那一絲咒力如同游魚,在空中靈動穿梭,然而就在它即將碰上瀑布的前一刻,撞到了銅牆鐵壁般的巨大反震力將它彈開,整個潰散,幾百米之外的阿音本人也悶哼一聲,身子搖晃,被五條悟眼疾手快地拉了一把,纔沒有丟臉地摔下去。

    “發現什麼了?”

    他的言語像是引導,相比起直接給阿音揭曉答案,他更傾向於讓小姑娘自己去整理出解題思路。

    而阿音從各種意義上來說都是個好學生,這回不敢懈怠了:“一個類似於……結界的東西。”

    漂浮的咒靈垂直降落,在距離瀑布的十米開外停住。

    “瀑布後面,是隱藏了什麼嗎?”

    阿音盯着那嘩啦啦永不停歇的水流,語氣裏含着莫名的情緒。

    爲什麼古往今來,人們都喜歡把瀑布當作絕佳的藏匿地點呢?

    倘若不是時間地點不對,她幾乎要以爲這片水簾後面有一處石洞,裏面竄滿了嬉鬧的猴子們……

    “唔……我看看。”

    五條悟從咒靈背上一躍而下,重力將他的髮絲掀起,沒過瞬息便溫順地重新垂落,風和重力從他身旁逃竄,他的衣服和頭髮不見凌亂,足底踏空,飄到了瀑布的前方。

    將遮目布掀開一角,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幾番,藍色的眼睛裏閃過異色,五指貼在虛空之壁,那厚重宛如磐巖,表層佈滿了滄桑的斑駁,核心符文卻光熙如舊。

    咒靈小寶飛到他的身邊,耳畔響起了阿音略帶緊張的詢問:“怎麼樣?”

    “很遺憾,不知道是哪位天才術師佈下的結界,即使是我,也無法在不損壞它的情況下解開。”五條悟落回了阿音的身後,“而如果要強行破開結界的話,很難不傷到瀑布後面的東西。”

    無下限術式的力量太超規格了,對待結界這種精密的東西,暴力永遠是最不可取的下下策。

    阿音一愣,“這樣啊,我知道了。”

    說罷,她神色如常地轉過頭去,咒靈小寶也隨之掉頭,升高。

    “……你要去哪裏?”

    “找一處歇腳的地方啊。就在附近的山洞裏湊合一下吧,我們的時間還有很多,可以慢慢研究這個結界。”

    “……”五條悟安靜地凝視了她一段路程,忽而,他破功般泄了氣,笑出聲音,“我還以爲阿音對我很失望呢。”

    阿音莫名其妙,她撩開額前遮住視線的劉海,側頭一瞥:“我爲什麼要失望?”

    “名不副實嘛。”五條悟坐了下來,和阿音背靠着背,“這段時間在咒術界,阿音也聽了不少類似的話吧——‘五條家的六眼是神明的恩賜’、“洞悉一切,無所不能的最強”……等等。”

    “結果,每次只要和阿音在一起,我就屢屢碰壁呢。”五條悟的音調一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低沉又沮喪,很難說有多少演的成分,“你看,上回是我的疏忽,差點讓阿音給鬼王陪葬。這回呢,結界都解不開。”

    阿音的表情頓時一言難盡。

    他說這種話是圖啥?求安慰嗎?噫……

    還是說,他在試探什麼。

    阿音思忖幾息,最終還是選擇了聽從內心的話語:“別這樣說,我對五條閣下可是寄予厚望的。”

    “就拿這個結界來說,我自己的話只能在這裏抓瞎。但是五條閣下的話,解開它只是時間問題吧。”

    阿音一頓,她感覺到後背微沉,憑靠着她的白髮青年放鬆了支撐上身的力道,全部託付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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