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音見了惠。

    更準確的說……是“禪院惠”。

    獄門疆是活着的咒物,被它收納入內的東西,會保持一種“靜止”的狀態。

    獄門疆內的時間是扭曲的,與外界割離。

    因而,阿音能在獄門疆裏,見最“新鮮”的記憶。

    “阿音。”

    黑髮的青年微着,像多年前那般,溫雅平淡,細水長流,永遠對她予以包容,隨時對她敞開懷抱。

    是她在這界的,最初的歸宿。

    他一出,四處晦暗的場景都褪『色』了,天地之間,只剩下他的眉眼如舊,

    哪怕只是記憶構築的虛無,哪怕無法切地觸碰他。

    重逢故人,阿音經心滿意足。

    “這是你給自己留下的後手嗎?”

    阿音看着他,在內心盤桓許久的疑『惑』終於訴之於口。

    而她此話一出,禪院惠卻無辜地眨了眨眼,焦距落了別處。

    “阿音在責怪我嗎?”

    他話音微頓,不知是有意無意,染了一點委屈。

    “纔不是爲了我自己……更準確的說,我從來都是爲了阿音啊。”

    轉重生也,佈局謀略也罷。

    他給自己謀劃了那麼多條“路”,哪一條不是最終通往她的向?

    阿音一噎。

    她發,也許是作爲記憶體的禪院惠卸下了人的擔子,原先沉悶的『性』格也得了解放,變得更加明朗……活潑了來?

    阿音駐足在原地,雙目凝視着那虛幻的記憶體,嘴脣蠕動,久久無言。

    禪院惠先是哂一。

    “不必在意,阿音。”

    他走了過來,擡右手,輕輕地覆在阿音的手背。

    阿音瑟縮了一下。

    沒有實感。

    可是禪院惠沒有鬆開,他垂眸,像是描摹着記憶裏的東西,勾勒她手背的輪廓。

    “我很高興……我的很高興,是阿音找了我。”

    七十年間,他又何嘗不是在近乎無望地等待着。

    僅靠那一點咒力,與如附骨之疽般死死纏繞的執念支撐他。

    阿音嘴脣微張:“惠……”

    “如今,那孩子也叫這名字吧?”

    黑髮青年話鋒一轉,談了看似毫不相干的話題。

    阿音微愣,片刻後才意識他說的是小惠。

    她抿了抿脣,“是。說來你們兩也是奇怪,前今生都叫同樣的名字?”

    “啊,那是有原因的。”

    禪院惠失:“靈魂與名字是相互聯繫的,‘名字是最短的咒’這句話,你應該聽過吧。”

    七十餘載後,度轉,姓名不改。

    這不是巧合,而是另一種必。

    “就比阿音與我們的契約,只要一不悔,就絕不會斷絕一樣……”

    禪院惠忽而從喉中發出一聲輕的氣音。

    “算了。如今談這,也沒什麼意義了。”

    獄門疆內是感知不時間流逝的。

    促膝長談,不知時光長短。

    阿音只知道,她留在他的身邊,聽他說了很久很久。

    從九十年前“五條音”與“禪院惠”的初遇,二十年後“阿音”和“禪院惠”的重逢。

    故人相見,互不相識。

    如今回想,命運可是比戲劇還戲劇。

    也許在意識阿音身份的那一刻,禪院惠就明曉了,她與他們,是剪不斷理還『亂』的緣。

    所以禪院惠堅信着。

    來一,他依能遇她。

    “這一的‘惠’,應該是陷入了一小小的哲學難題。”禪院惠賣了關子,“阿音以後就知道了。若是想要他接受前的記憶,不會那麼簡單。”

    阿音:“啊……其實我也不想……”

    想象不出來。

    如果這一的那兩人都恢復了記憶,她根本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面對他們了。

    禪院惠詫異地瞥了她一眼。

    而訝異轉瞬即逝,眸子裏滿溢而出的仍是溺死人的意和溫柔。

    他只道:“,那聽阿音的。”

    封印咒物內沒有日出和日落,寂寥的天與地間,只剩下他們二人。

    阿音心裏隱隱感覺,這或許是最後一次見他了。

    因而,纔會這般不捨。

    恨不得用烙的,把對烙在自己的眼睛裏,刻在自己的生命中。

    沒有實體的虛無,卻像一正的人類,輕柔地捧她的臉頰,於她的眉心,印下一她感知不的吻。

    何其珍重,何其愛惜。

    跨越了半多紀的執念,於今日畫了圓滿的句號。

    “回去吧,阿音。”

    他們還在【未來】等你。

    ………

    阿音踏了漫長彷彿沒有盡頭的旅途。

    揪着零星的線索,順藤『摸』瓜,抽絲剝繭,全神貫注於尋找前羈絆的遺產,對外界的時間流逝渾不覺。

    或者說,缺乏對歲月變遷的感官,是長生種的通病。

    當阿音重新邁入人類社會,在大街隨處可見的廣告牌看見了日期,她才恍驚覺——原來經過去了這麼久。

    她離開咒術界,一走就是十年。

    十年間,她與咒術界斷了音訊,幾乎沒有往來,她的身影也從人們的記憶中漸漸淡去,只剩下她在咒術界留下的那一點痕跡,昭告着她曾經來過。

    日本,仙台。

    阿音轉過頭,路旁的玻璃窗是她的倒影。

    眉目依舊,看不出有絲毫時間的痕跡。

    阿音心頭泛微的無奈。

    這種似和社會脫節的感覺……她很熟悉。

    一次,她還是靠着夜鬥牽線搭橋,才次鑽入了咒術界。

    那麼這一回,就不用麻煩他了吧?

    阿音翻出自己的手機,萬幸還有信號。

    質量不錯。

    她正想找僻靜的角落,撥打熟爛於心的號碼,滿心盼望着對不要換手機號。

    就在阿音把手機拿出來的一瞬,她的指尖微頓,隨即目光銳利如箭矢,直直地『射』向了西南向、被幢幢大樓遮擋住的地。

    那是隻要感知過一次就不會忘卻的、污濁噁心的咒力波動。

    阿音對此可是刻骨銘心。

    畢竟,她被那玩意兒害死過一次。

    “兩面宿儺……”

    她低語。

    怎麼,宿儺的手指又重於間了嗎?

    高專那些人都是怎麼辦事的,不是說過了要往死裏鎮壓封印宿儺手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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