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看清眼前的景象,繞是謝寧也忽地愣住了。只見兩岸青山交接,山巒重疊,綿延到無盡頭。羣山之間,春水初生,碧藍如洗。
風中帶了些微微的溼潤,撲在面上,只覺清爽。水面上浮起了一層薄霧,飄渺如煙,恍如幻境。一排長長的竹竿層層疊疊,筆直地鋪在湖面上。
一旁的下人指着不遠處的竹屋,笑道:“夫人,那些屋子都是可以歇息的,晚上把窗戶打開,不僅能瞧見湖水,還能吹進來湖風,可是涼快了。”
順着那下人的手勢望去,謝寧才注意到湖邊坐落着幾間竹屋,屋外種着一簇簇迎風招展的雪光花,縮在翠色的牆角。
謝寧倒是突然想起她之前在落陽穀的時候也時常見到這種花,沒想到這個季節了還能在這兒瞧見。
她有些好奇,一般來說,雪光花在這個季節早就應該謝了,可這兒的卻開得正盛。她不由得問了問:“這個這個季節還能有雪光花?”
旁邊的下人點了點頭,解釋道:“這些都是主人吩咐我們種在這兒的,用了他研製的藥,這花啊,能開很久呢,聽說一年四季都不會謝。”
聽他這樣說,謝寧倒有些佩服這位沈大夫了。想來,他真是位隱世的高人,除了治病救人,養花種草竟也如此厲害。
“夫人,這會兒時候還早,怕是在碧落湖就只能泛舟、垂釣了,待稍晚一些,就可以來欣賞奇景了。這湖面五光十色,還有銀魚起跳,這是咱們碧落湖的一絕呢。”那下人還在侃侃而談,眉飛色舞。
謝寧一面聽他介紹,一面往湖面走去。湖水幽靜,深不見底。她端詳着水面望了一會兒,面前一排排的竹筏隱隱浮在水面上,彷彿一腳踩下去就會深陷。
那下人笑道:“夫人,您可要垂釣?這碧落湖不光是景色好,着湖裏的魚那也是一絕。釣上幾隻,小的讓廚房去給您燉湯喝,或者讓小的給您釣也成。若您需要的話,小的這就給你拿幾個魚竿過來。”
謝寧想着想便道:“那好吧,勞煩你爲我取兩根來,正好我也沒事兒做。”
她未出閣的時候就喜歡釣魚,常常喊着雲裳去城郊外,偶爾釣了幾尾魚,便會極高興。
那下人應了一聲,不多時便取得了兩根魚竿過來,謝寧將其中一根給了一旁的雲裳。招呼她坐到自己旁邊:“咱們兩個好久都沒有這樣釣魚了。今日看看誰釣的更多。”
雲裳接過魚竿,也在她旁邊坐定,笑嘻嘻地道:“那肯定是夫人更厲害。”
謝寧笑了笑,便和她閒聊起來,大抵是聊到她出閣前的事情,二人一邊聊着,一邊就靜靜地坐在湖邊上垂釣。今日恰逢陰雨天,不太適合垂釣,不過她們也不求釣多少,只求找個事兒打發時間。
等了好半晌,終於看見有一位魚兒在咬鉤了,謝寧面色一喜,趕緊坐直了些,準備收線。那魚兒轉了半天,正要咬鉤時,只聽得撲通一聲,一顆石子濺起了水花,嚇得那魚兒就四散逃走了。
謝寧微睜了眼,一臉心疼地瞧着空空如也的魚鉤。她正要去找罪魁禍首,一回過頭就看見周顯恩不知何時坐在她的身後。
謝寧故作生氣地道:“將軍,剛剛是不是您用石子嚇走了我的魚兒?”
謝寧站起來,斬釘截鐵地道:“不信!”
這兒除了他,也沒人敢這樣子用石子兒嚇她的魚了。
周顯恩沒有說話,只是扯着嘴角笑了笑,眼中閃過一絲促狹。誰讓她自己一個人在這兒玩的高興?
謝寧放下魚竿,三步並作兩步地走到他面前,伸手扯了扯他的袖袍,鄭重地道:“將軍,您得賠我的魚。”
周顯恩瞧了一眼被她拉住了袖子,伸手揪了揪她的手腕:“你想怎麼賠?”
謝寧想了想,便道:“那自然是您去釣魚賠我,不過是您先用石子砸走我的魚,所以您得給我多釣幾尾。”
周顯恩挑了挑眉,好笑地看着她:“行,賠你。給你釣一百條,你看夠不夠?”
謝寧笑了笑:“那倒是不必了,一百條太多了,怕是要陪您釣到半夜了,坐面這麼冷,我纔不要在外面吹風呢。”
周顯恩忽地把身子往前傾了一些,勾了勾嘴角的弧度,壓低了些聲音:“不在外面吹風,那你想和我一起做什麼?”
謝寧眨了眨眼,自然而然地接道:“睡覺啊。”
大晚上的,不睡覺,還能做什麼?若是要玩,可以白天的時候玩。
周顯恩聽到她的話,直愣愣地看看她一眼。可見她似乎是一臉茫然。他忽地擡手掩面,不自然地咳了咳。
“將軍,怎麼了?”謝寧瞧了瞧他,有些疑惑。
周顯恩沒說什麼,放下了袖袍,瞧了她一眼,頗有些無奈。真是什麼都不懂,也麻煩。
“好了,陪你釣魚去。”他由着她將自己推到湖邊,撿起她剛剛放在那裏的魚鉤,不緊不慢地開始垂釣。謝寧就坐在他身旁,同他聊了些剛剛在那些下人那兒聽到的事,講了講這碧水湖的景色。
一旁的雲裳自覺地往旁邊挪了挪。
……
釣完魚後,謝寧就將所有的魚都交給了廚房的下人。周顯恩釣魚卻也是一把好手,足足釣了幾十條。送去廚房後,她本想回廂房休息。卻忽地聽到正門口一陣嘈雜聲,出於好奇到她往那而走去看了看,卻見門口一站了一個年輕的姑娘,似乎在焦急地同守門的下人說些什麼。
“大哥,求你行行好放我們進去吧,我表哥病重。我們是聽人說,神醫來了兆京,特意連夜趕來的,求求您,就讓我見神醫一面吧。”那女子約莫二八年華,形容秀麗,身量嬌小。尤其是此刻急的雙眼微紅,更如梨花帶雨一般惹人憐愛。
看她通身穿着,似乎只是普通人家。而她身邊,卻也躺了一位面色慘白、昏迷不醒的年輕公子。
那下人似乎有些爲難,見她是個弱女子,也不好太過強硬,還是擺了擺手:“我家主子行醫是有規矩的,不是什麼人擡過來,都會救的。請我家主子出手,那診金可不是你能承擔得起的。況且你這表哥傷的只剩一口氣了,誰都知道他活不了多久了。若是他前腳進了府,後腳人就沒了,這該跟誰算呢?”
聽到這兒,那女子似乎也面露難色,輕咬了下脣:“我……我確實沒有太多的銀兩,我也知道神醫救人,需得重金酬謝。可……可我不能這樣回去了,就求你讓我見見神醫吧,不管他要什麼我都能給,就是一輩子做牛做馬,我也是願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