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天人紀略 >第 3 章 娑婆彼岸
    神樂以最快的速度飛奔到鬼王宮,只見宮門前空無一人。

    即使夜叉族守衛再少,鬼王宮前總是會有數名侍衛,此時卻一人也無,除非是……

    他四處看了看,果然在不遠處的牆角看到數名侍衛的屍體。

    果然是被人殺了。

    他立刻奔入鬼王宮,這個地方他活着時來過許多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子規住在正殿中,那三個人直奔鬼王宮,想必是爲了子規而來。

    他向着正殿飛奔,沿路未遇任何阻礙。

    到了殿外,見殿內亮着燈,他略一遲疑,轉到窗外向內望去。

    見到殿內情形,他的心不由沉了下來。

    子規一切如常,坐在主位上。只是,他的身邊卻放滿了鮮花……

    此時是娑婆彼岸的嚴冬,原本是沒什麼花開放的,也不知他從何處找了這許多鮮花來。

    他被花團錦簇着,花香飄渺,然而神樂在殿外卻也能聞到一股異味。

    開啓了輝光的天人,身上自然不會有異味,他卻身有異味,甚至連花香都無法掩飾,這種情況只有一個解釋……

    子規顯然心情並不好,凝視着面前的雪月,眼底掠過了一抹複雜的情緒。

    他的手一招,雪月身不由己向着他飄飛了過去。

    雪月原本就是鬼,雖然有形體,卻只有魂魄微不足道的重量,他的身體其實是比空氣重不了多少的。

    子規握住雪月的喉嚨,冷冷地道:“你去哪裏了?”

    雪月微微一笑:“主上忘記了嗎?今晚月圓,是我爲主上釀製蘇摩酒之期。”

    子規冷笑:“蘇摩酒!?哈哈,對,蘇摩酒。”他的手卻並沒有離開雪月的喉嚨,“釀好了嗎?”

    雪月輕輕搖了搖頭,“還不曾。”

    子規道:“還要釀多久?”

    雪月道:“還需得三個月圓之夜。”

    子規怒道:“還要三個月?三個月前你便說需三個月,現在卻又要三個月,到底能否釀好?”

    雪月並不驚慌,微笑道:“蘇摩一族自第二阿僧祇劫便已經毀滅,能活到現在的,只有我們一家而已。釀製蘇摩酒原本就是很難的一件事,如今只有我一個人能釀,自然耗時長久。若是主上不信我,不妨殺了我吧!”

    子規默然,用力一摔,將雪月摔了出去。

    他知道自己不會殺這個鬼,鬼已經是死過一次的,若是再殺,便是魂飛魄散。

    即便是夜叉一族,也不願輕易令一個生靈魂飛魄散,但這並不是唯一的原因。

    他的目光落在雪月的面頰上,雪月的面容一如生時,他生着一雙極美的眸子,即便身爲鬼魂,那眸子也清澈如水。

    這雙眸子,似極一個人。

    那人曾被閒極無聊的女子評爲天人界容貌最盛的少年,即便身爲夜叉王的他,也無法企及。

    只要一看到這雙眸子,他便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人。

    一百年前,他在忘川河畔撿到這個遍體鱗傷的鬼魂,他應是剛剛沿着忘川順流而下。

    凡逃出來的鬼魂,都經歷了重重無法言說的可怕磨難,能夠活下來的,或是心志異常堅定,或是機緣巧合,運氣特別好。

    雪月擡頭看他的瞬間,他便決定將這個少年帶回娑婆彼岸。

    他將少年留下,原本只是做一個普通的鬼隸,然而那時卻傳來那人的死訊。

    或許是因心中的思念,他漸允許這少年鬼魂進入鬼王宮,即便因之傳出了許多不堪的流言。

    他道:“你該知道,娑婆彼岸除了我以外,幾乎所有的人都想殺了你。若是我死了,你也逃不脫魂飛魄散的命運。”

    雪月微微一笑道:“我自是知道。若是主上身殞,我會爲主上殉葬。”

    子規看了他一眼,眼底再次浮現出一抹複雜。雪月的身上有一些奇怪的東西,總是讓他覺得熟悉,就像是那人一樣。

    子規揮了揮手,道:“出去吧。”

    雪月躬身行禮,倒退着出了大殿。目光卻若有若無地掃視了一下窗戶,似已感覺到窗外有人。

    待到雪月退出大殿,子規的目光也落向窗子,淡淡地道:“既然來了,就進來吧。”

    神樂輕笑,子規的修爲精進了,至少比他死時要強了許多。

    他繞至殿門,步入大殿。

    子規微蹙眉,淡淡地道:“一個常人?幾時我這鬼王宮連常人都可來去自如了?”

    然而……爲何……竟有似曾相識之感?

    他的心忽然狂跳了起來,沉聲道:“你是誰?”

    神樂原本半垂着頭,斗篷的帽子便遮住了他的臉,此時,他終於擡起頭,默默地望向子規。

    子規心中劇震,這人……

    神樂擡手推下斗篷的帽子,凝視着面前的子規,他都不知自己該做出一副什麼樣的表情比較合適。

    兩人互相瞪視着,過了好一會兒,子規才道:“你……你是神樂?”

    神樂輕輕一笑,道:“想不到已經一百年過去了。”

    子規面部肌肉有些抽搐,臉上表情似哭似笑,“你是鬼嗎?不……你不是鬼。那你是什麼?你明明死了的,怎麼又活回來了?”

    神樂默然,他爲何又活回來了,他自己也不知道。

    然而,現在並不是深究這個的時候。

    他道:“我的事情以後再說,北境光滅,那可是你的五衰跡象?”

    子規似笑非笑道:“你看到了北境光滅,所以趕來這裏爲我送行嗎?”

    神樂輕嘆:“子規,你爲何總是這樣,你明知我只是擔心你。”

    “擔心我?有什麼好擔心的,你死於五衰,我便也會死於五衰嗎?不,你並不是死於五衰,你是自殺的。”

    子規似是想起了什麼特別好笑的事情,忍不住哈哈大笑,“自殺是會墮入無間地獄的,你連這個都不怕。這許多年,你和大哥一直壓在我的頭上,每個人都覺得我比不上大哥,也比不上你,大哥死於五衰,所以我便一定會死於五衰嗎?既然你能度過五衰,爲什麼我就不能?難道我便真的事事都不及你嗎?……二哥!”

    神樂一向知道子規的心病,他與子規其實是同父異母的兄弟,他的母親原是上代的緊那羅王。

    在他活着時,大概是他三百歲左右的時候,夜叉部曾十分認真地要求他再次考慮一下是否能迴歸夜叉部,被他拒絕了。

    也因之,夜叉王這一職位纔會最終落在子規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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