艙外隱隱傳來交談聲,有人道:“原本以爲會是一場惡戰,想不到魔族卻退去了。”
“聽他們說,似乎是桃都山主星瀾下的命令,讓魔族中人不要阻攔。”
“那又是爲何?”
“誰知道啊,這些魔族中人都是瘋子,誰曉得他們在想些什麼。”
神樂慢慢坐起身,手腳仍然無力。那一箭用去了他三分之一的生命,估計要有一段時間,他會如同常人一般,不能使用任何神通了。
艙門忽然打開了,紅蓮走入艙內。
見神樂坐在榻上,紅蓮道:“你醒了。”
神樂點頭,兩人默然對視片刻,紅蓮才道:“原來這便是你的祕密。”
神樂垂頭不語。
是的,他是戰神唯一的剋星,只因他是天選之子。
當天地大劫即將到來之時,上天總會爲這個世界留下一線生機,天選之子便是這一線生機。
天人界自開天闢地以來,便有天選之子的傳說。
據說天選之子一生可射出三箭,每一箭會用去他三分之一的生命。三箭之後,他便會死,因而如非已入絕路,斷不能射出這第三箭。
這三箭是用生命射出來的,每一箭都有毀天滅地之力,自然也有護世之力。
天選之子到底是爲了護世而出現,還是爲了滅世而出現,皆緣於一念。
一念護世,一念滅世,只看他如何選擇。
紅蓮注視着面前的少年,臉色仍然蒼白如死,雙手放在身側,卻下意識地握緊衣袂。他想,其實神樂心裏一定比誰都怕,因他是天選之子,若這天地真的毀滅了,那便是他的責任。
而且,那最強的第三箭是萬萬不能射出的,一旦射出,他便再也不會醒來。
想到他全無生機地躺在自己懷中,紅蓮的手便下意識地握緊,他這一生中還從來不曾如此惶恐不安。若是這少年不能醒過來,若是他不能醒過來……他也不知若是這少年不能醒過來,他會如何,只是他卻完全不願想到這種可能性。
幸而,他終是醒過來了。
他慢慢伸出手,覆在神樂的手上,道:“不要再射箭,一箭也不要射,好嗎?”
那隻溫暖的手覆蓋着神樂略有些冰冷的手,讓他的心輕輕地顫抖了一下。他擡頭望向紅蓮,那雙明亮的眸子安靜地注視着他,此時這雙眼眸中的光不再是火焰,卻像是暗夜裏最亮的星辰。
他低聲道:“巫女說,能讓我射箭的人……只有你。”
紅蓮沉默,忽又輕輕一笑,道:“若如此,你不必射箭,只需一刀刺入我的心口便是了。”
神樂一怔,紅蓮這話是什麼意思?他一時沒想明白,或許他並不是不明白,不過只是不想明白罷了。
他們的船在回程的途中遇到了蘇摩族的戰船,一場大戰便這樣沙彌於無形。
船隊往流光如素城駛回,日落時分,見到碧海中的島嶼。
神樂的力氣恢復了一些,雖然仍然不能用神通,但可以慢慢地行走。他其實並不曾受傷,不過是靈力消耗過甚,身體無法承受罷了。
被俘的蘇摩族人都被救了出來,受傷的人不多,唯有幾個相貌俊美的少年,被睿廣削去了麪皮。
流光如素城越來越近,站在甲板上的人原本是含笑看着,雖說離家的日子不長,但誰又不想回家呢?
然而,原本的笑容卻在看清海岸線時消失了。海岸之上,一片兵荒馬亂,許多魔族,也不知是由何處來的,正在見人便砍。
流光如素城的位置原就是個祕密,前來行商的商人,都是在東海岸邊有人接引,否則即便是來過多次也很難找到流光如素城。
也便是因此,蘇摩族在各種爭鬥中,一直能置身事外,冷眼旁觀,休養生息,逐漸勢大。
離開以前,紅蓮在流光如素城外佈下一個巨大的結界。結界將整個島都罩在裏面,由長老們用靈力維繫。即便是有魔族來襲,這個結界也很難攻破。
但是現在,結界已經被打破了,岸邊橫七豎八停了許多魔族的船。
蘇摩族的精銳都已傾巢而出,剩下的不過是爲數不多的守衛和老幼婦孺。
只見一個女子身後跟着數名侍衛,正在與魔族奮力廝殺。
這女子身上着的月牙白長裙仍然潔淨,鬢髮卻有些散亂,正是海珠。
她身邊圍着的魔族最多,只因她生的最美。那些魔族人數上佔優,以爲海珠必已是囊中之物,又不願傷她,倒也不曾用盡全力。口中風言風語道:“小美人,你便隨爺們回去吧!你生的這般漂亮,爺們肯定會好好疼愛你的。”
海珠雙眉微蹙,冷冷一笑,也不答話,手中劍向那名魔族刺去。她用的劍亦是一件寶物,是一次紅蓮與魔族的戰爭之中,取得的一塊魔族聖鐵。這聖鐵是天外精鐵,十分堅韌。
紅蓮自己的劍是由精血所化,並不喜用外物。聖鐵取回後,便隨手送給了海珠。
海珠如獲至寶,找了族中最好的匠人,用了數十年的時間,方纔將這鐵融化,製成了一把隨身的寶劍。
那魔族見她劍刺來,嘻笑着用手中的刀去擋,刀劍相交,“當”的一聲響,那魔族手中的刀便被削斷了。他嚇了一跳,卻見小美人的劍已經到了他身前,他怪叫一聲,一條手臂便被海珠削斷。
原本嘻笑着的魔族,都收斂起了笑容,想不到這嬌滴滴的小美人,神通竟一點也不錯。
一名魔族陰沉着臉道:“今日好不容易攻上流光如素城,這城裏美人不可計數,也不差這一個,快點解決了她,別浪費時間。”
他這般一說,圍着海珠的魔族便都不再手下留情,海珠身邊雖跟着數名侍衛,終是寡不敵衆。
眼見一個魔族一刀向着海珠劈去,海珠擡劍去擋,另一名魔族卻趁機一劍削向海珠的腰帶,他出手甚是下流,雖說不是要害,海珠卻不能不管。
海珠只得轉而攻向那名魔族,拼着挨這一刀,也不能讓魔族將自己的腰帶削斷。
那一刀便要砍在海珠身上,一道紅色的劍影如飛而至。這劍影快得如同閃電,在那魔族頸間輕輕一轉,那魔族的身子驀然僵住,過了好一會兒,他的頸間方纔現出一道紅線。
紅線越來越大,終成了噴涌而出的血箭。
那魔族丟下手中的刀,用手去按頸間的傷口,手尚未到頸間,頭顱忽然便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