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天人紀略 >第 42 章 國庫挺充盈的
    半月後,洛陽白馬寺無遮大會之期,這是北朝無上盛事,國君經常會參加。神樂稟明瞭太后,將朝中的大小事宜分配停當,擺駕洛陽。

    他一向儉樸,即便是出巡亦是極爲低調。幾乎是微服私訪,只帶了崔宏、李憲和數名侍衛。

    洛陽的繁華自不是平城可比,神樂在洛陽有行宮,他也不去行宮,只帶着崔宏和李憲在街上閒逛。

    那數名侍衛皆是暗衛,如無危險,便不會出現在他們面前。

    路邊見一酒肆,神樂立刻一拉崔宏道:“走,去喝桑落酒。”

    這酒肆甚大,裝飾得也很是富麗堂皇。三人找了個臨窗的座位坐下,叫了幾壇桑落酒和幾碟小菜。正觥籌交錯間,只見數名商人在酒樓中央搭了個臺子,開始販賣天南海北的奇珍。

    這酒肆中的人非富則貴,不斷有人叫價,商人們的貨物不多時便賣出了許多。

    此時,一名商人拿出一顆碩大的珍珠,道:“這是來自東海的鮫人珠,夜間無光自明,可照耀一室。如同這般大小的夜明珠,也算是萬里挑一。各位貴客請出個價吧!”

    神樂看了那明珠一眼,想起馮太后經常報怨夜間燭火薰了眼睛,便叫價道:“五千貫。”

    這個價格已是極高,酒樓中的衆人都回頭看了他一眼。

    見這桌上坐着的三個少年,竟是一個比一個俊美,即便是洛陽這般的大邑,也很少見如此人物。

    都不由暗暗讚歎,不知是哪裏來的貴胄公子。

    忽聽一個聲音道:“六千貫。”

    叫價的人亦是個少年公子,穿着一襲極豔麗的粉紅長衫,身邊偎紅倚翠,帶着數名女子。

    一名女子笑道:“公子,你又要和人家搶東西了,何不讓給那三位客人?”

    那少年笑嘻嘻地看了神樂一眼,道:“這麼好的鮫珠,怎能輕易讓人。”

    神樂微笑,道:“七千貫。”

    那少年立刻道:“八千貫。”

    崔宏微微蹙眉,這少年分明就是故意與神樂作對,誰都看得出來,這鮫珠雖然名貴,卻也值不了這個價錢。

    神樂道:“九千貫。”

    那少年立刻道:“一萬貫。”

    神樂垂下頭,不再叫價。樓中衆人一起鼓掌,有人認識那少年,笑道:“丘公子,這珠子可值不了一萬貫。”

    那少年笑道:“我說值便是值。”他拿了珠子,在手中把玩着,晃晃悠悠地走到三人桌旁,笑眯眯地看着神樂道:“你可是想要這珠子?”

    神樂擡頭看看他,點頭:“正是,不知是否能割愛?”

    丘公子道:“割愛也不是不可以的。只是……你拿什麼換?”

    神樂道:“一萬貫?”

    丘公子哈哈大笑:“剛纔是一萬貫,現在可不是了。”

    神樂道:“那你要多少?”

    丘公子“嘖嘖”兩聲,伸出手指挑起神樂的下巴道:“你陪我一晚,這珠子就是你的了。”

    崔宏翻了翻白眼,心道:這是什麼人,膽子可真是夠大的,連當今的皇上都敢調戲。

    神樂微蹙眉,還沒來得及說話,李憲一把抓住丘公子的手腕道:“滾。”他輕輕一甩,丘公子便被他甩得倒飛了出去。

    丘公子一時不防,想不到李憲竟是個高手,一連撞飛了兩張桌子,方纔落下。他伏在地上喘氣,旁觀的衆人失聲驚呼,紛紛跳開。

    李憲站起身,走到丘公子身前,剛纔也不知爲何,看見丘公子輕薄神樂,忽然便怒不可遏。

    此時那鮫珠已經落在地上,李憲上前去一腳踩在鮫珠上,用力碾了碾,鮫珠便被他踩得碎成齏粉。

    圍觀衆人又是失聲驚呼,這可是一萬貫的珠子,就這樣被這少年隨便踩碎了。

    丘公子擡頭,也不怒,冷笑道:“你是何人?”

    李憲由腰上摘下一個玉飾丟在丘公子身上道:“去隴西李家別院領一萬貫。”

    丘公子笑道:“原來是隴西李家的人,怪不得如此囂張。”

    囂張?可真敢說,也不知是誰囂張。

    李憲懶得理他,轉身道:“公子,我們去別處吧!”

    神樂點頭,三人離開酒樓。走了片刻,神樂輕嘆一聲:“可惜了那麼好的一顆夜明珠。”

    李憲蹙眉,“國庫很空虛嗎?”

    神樂道:“國庫?挺充盈的。”

    李憲道:“這樣的珍珠雖然稀少,卻也並不是絕無僅有,若真想要,多少錢也搶到便是了。”

    神樂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崔宏道:“你是真不瞭解你這個主子,他雖然是個皇帝,一向儉樸得過分,你看他住的地方,難道還不明白嗎?”

    崇光宮確實簡陋得不像話,李憲心裏終究還是覺得神樂沽名釣譽,道:“既然如此,要那華而不實的珠子做什麼?”

    崔宏道:“只怕是想送給太后吧!”

    神樂道:“太后有眼疾,夜間視物不明,又不喜歡燭火,用夜明珠最好不過。”

    “那爲何不叫地方官員進獻呢?”

    “這只是私事,怎可假公濟私!”

    李憲怔了怔,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神樂。

    少年的眉宇間甚是平和,頗有飄然出塵之意,據說當今聖上喜愛彈琴佛理,個性聰慧謙和,他原來並不相信,現在卻不免又有些信了。

    他忍不住道:“太后罰陛下當衆下跪,陛下就不怨太后嗎?”

    崔宏的臉色微變,這樣的話題自不是一個侍衛能提起的。

    他看了看神樂,神樂卻並不以爲忤,輕笑道:“朕十二歲剛剛登基之時,車騎大將軍乙渾權傾朝野,隨意殘殺宗室,見了朕亦是不跪不拜,動輒對朕大聲斥責。朕當時年幼,唯有默默垂淚,太后便摟着朕輕聲安慰。到了十三歲,太后用計謀除去乙渾,朕的帝位方纔坐穩。無論現在如何,朕永遠記得,最艱難的時候,母子相依爲命。朕的親母死得早,自小便是太后撫養長大的,朕若不是做了忤逆太后的事,太后又怎會恨朕至深。說到底,終究是我的錯。”

    他神色漸形落寞,低聲道:“只要母后能不再恨我,當衆下跪又算什麼,即便母后要我的命,我也會毫不猶豫地雙手奉上。”

    崔宏輕嘆:“你何必如何,她終究不是你的親母,若是親母,又怎會如此待你?”

    神樂道:“我當她是親母便是了,她怎麼想,我又豈能管得着。”

    李憲的心裏忽然便生起一絲煩躁來,他……當真是這樣想太后的嗎?他難道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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