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女宗門不要男長老 >第11章 乳母櫻
    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叫‘只要是人類就會被影響’?

    什麼叫‘生死之外無大事?’

    無端的恐懼像漲起的潮水,刺骨的寒涼和厚重的水壓逼得鳴潮拽緊胸口的衣料,好像這樣就能將自己從即將來臨的溺亡中掙扎出來。

    “你有揹負關係生死的信念嗎?”

    當然有!我要保護夜姬大人,爲此甚至可以與神邸爲敵!

    “你沒有。”代行神明之威的新娘輕易地將她的信念否定。

    你憑什麼否定!你知道什麼!我要從神邸手中保護夜姬大人,爲此不惜一切代價!

    鳴潮沒有說話,但這也只是身份差距下的沉默而已。

    但這種恪守本份的沉默並不是新娘想要的,再次開口:“如果你的夜姬大人難產,保大保小隻能選一個,她要求你保小,不要救她,你選哪一個?”

    “我——”自然是遵從夜姬大人的命令——

    “神邸在看着你呢,你說祂會不會讓你的選擇成真?”

    這句話徹底讓鳴潮悚然,不得不直面這艱難的選項。

    身爲僕從的標準答案這時竟說不出口。

    選哪一個?夜姬大人還是少主?夜姬大人的意志?夜姬大人的性命?我……

    “動搖了呢,如此輕易的就動搖了,那麼你的信念還不到那種程度。”

    “如果你真的擁有將生死置之度外的信念,你就不會在這種問題中進行二選一,而是竭盡所能的以‘全都保住’爲目標採取行動、不到最後一刻決不放棄纔對。”

    新娘無可辯駁地宣判道,真正的答案讓鳴潮站立不穩。

    像這位‘羽田姬’說的那樣,如果真的是重於生命的存在,她怎麼可能會將其擺放到天平兩端?

    原來她沒有想象中那麼堅定,夜姬大人對她來說也沒有那麼重要,什麼與神爲敵也只是自欺欺人罷了。

    虛假的信念破滅,鳴潮以爲她會像被抽掉脊樑一樣癱軟,或者是心神巨震的暈過去,但她沒有,她依然直挺挺地立在那裏,甚至連心跳都沒有加速。

    既然不具有堅定的信念,那是什麼讓她擺脫羽田姬的魅惑?

    “你已經不是人類了。”新娘憐憫地說“快點想起來吧,你真正的重要之物是什麼?你真正想要守護的是誰?你是因何而生?”

    真正……要守護的?是夜姬大人嗎?她是主君,我作爲僕從理應爲她肝腦塗地。

    真的是這樣嗎?爲了……連神邸都敢違逆……將生死置之度外……

    好像有一點頭緒了,但爲什麼手腳突然動不了了?身體好僵硬啊……

    對了,是有這樣一個人,但不是對主君!是有別的什麼人……到底是什麼人?想不起來啊……想不起來啊!想不起來!!!我到底!!!!

    “沒關係,不要着急,我們慢慢來吧。首先呢,這個人是男孩還是女孩呢……”

    ……

    今天經歷的事就連怪談都不足以形容概括,絕對足夠讓犬冢獠將它詳細記錄下來作爲犬冢家的文化財產和任務參考代代相傳。

    從鳴潮嬤嬤故意抹黑羽田姬開始事情就往莫可名狀的方向奔去了。

    羽田姬制止犬冢爲她出頭,犬冢獠以爲她是個宅鬥好手,嫌他們忍者外行人礙手礙腳。既然如此她自然要讓出場地,不要影響委託人放嘴炮的節奏。

    雙方互放嘴炮的傳統宅鬥場景的確出現了,但誰會說着說着其中一方就開始不成人形啊!

    從始至終,新娘看鳴潮的目光都不帶敵意。

    嘆息着,悲憐着,像是在看紅椿落下枝頭,早櫻被山風吹散。

    鳴潮倒在她懷中,這個已經不再年輕的女人越是想要看清內心,身體上變成樹木的地方就越多,意識也越模糊。

    越來越多的枝條支棱地生長出來,猶如活蛇一般狂亂擺動,好好一個大活人向着樹怪的方向變化,腐臭的血肉掛在黑色的枝條上,噁心又恐怖。

    即使如此,帶着神佛一般慈悲笑容的新娘也沒有停止發問。

    重要之人是男子還是女子?是男孩子嗎?

    女孩子啊,那是隻能抱在懷中的孩子還是隻能牽着手帶着幹活的孩子呢?

    身高是到你的腰部還是到你的胸口?

    一樁樁,一件件,在無數選擇題中一個三四歲女孩的身影逐漸清晰,而鳴潮所化的樹怪卻在逐漸失去活性。

    “是叫櫻子嗎?很美的名字呢。”

    所有的樹藤失去活性,從最末端開始消散。“看,這不就想起來了嗎?山吹鳴潮最重要的人叫做山吹櫻子,再忘記的話,就按照這個方法找一遍,一定可以再次想起來。”

    謝謝……我……不會再忘了……

    微不可聞的聲音消失在腐朽的木塊中,似乎有半透明的年輕女性從飛灰中醒來,化爲微風消失在不可見的遠方。

    “天地萬靈啊——”祈禱的音節猶如歌謠,新娘口中唸誦陌生的祝禱“請祝福這個靈魂……”

    唸誦聲中,那個如神佛般的存在又變回了好看的新娘,那凜然而慈悲的強大神性似乎只是陽光太過強烈而產生的錯覺。

    朽木化爲塵埃,這些亡者的遺蛻被羽田姬攏起,裝進不知道從哪來的絲綢布袋中。

    “姬君,請讓我來吧。”或許是同病相憐,又或許是內心依然存在還未被這世道熄滅的同情,伏見飛梅上前自薦,從新主君手中接過其他僕從避之不及的活計。

    乳母櫻的傳說流傳甚廣,幾乎已經成了大戶人家的奶孃必須知道的反面教材之一。

    據說在二三十年前正逢饑荒的時候有一個名爲‘山吹鳴潮’的年輕母親被招進貴族的府邸中當奶孃,她的奶水給了主人家的小少爺,自己的孩子沒有奶喝,那個出生不足月的孩子就這樣被生生餓死了。

    失去一個孩子讓這個奶孃悲痛非常,立誓不論如何都要養大唯一活着的長女。於是奶孃開始偷盜主人家的食物,被發現後被打斷右手趕出府邸。

    在這樣的年景中女子存活極爲不易,男人肚子都喫不飽,女人就算想做皮肉生意也無法開張。

    於是這個可憐的女人又跑回那戶貴族家附近,在這家裏當奶孃的經歷讓她知道哪裏有空子可鑽。

    饑荒年景中就連貴族家裏都沒有足夠的護衛,最重要的糧庫看守得最爲森嚴,其次是外院出入口和主人家住的地方。人手不足的情況下沒有什麼貴重物品的神之間就無人把守,神像前的貢品足夠讓女兒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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