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句高呼，陳洛微微蹙眉。
按照宋退之和顏百川的商量，他們會在事後將自己“吸星大法”之事在大儒圈傳開，甚至還會讓自己再演練一次，再由大儒們向上傳達給文宗或者半聖，讓陳洛避免來自儒門大能的猜忌，解決陳洛引發詩道震動帶來的後患。
至於對平民百姓，就說陳洛原本就是儒生，只是一直隱藏而已。
在他們想來，妖族當前，這種事情自然不會有人公然發問。畢竟能在現場之人不是大儒就是名望之士，亦或者高官顯貴，基本的大勢還是明白一些的，不會如此愚蠢。
但若不是愚蠢，那就是壞了！
陳洛望向那聲音出處，只見一位官員雖然想躲入人羣，身邊同僚卻主動與他保持開距離，讓他顯得異常顯眼。
“喲，老熟人了。”陳洛看到對方，心中一動。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當初在朝堂之上，率先質疑自己沒有資格被文心認主的禮部主事呂大智。
魏焱和自己說過，這呂大智與陌州方氏有些姻親關係。
說起來，那顆文心本來方氏就有心覬覦，再加上自己才知道自己師父和方氏居然有死仇。
這麼一聯繫，這呂大智出頭發難就能說得通了。只是不知道這是他自己的意思想討好方氏，還是方氏傳達給他的意思。
如今衆目睽睽，陳洛當然不能隨口說一句自己原本就是儒生。倒不是有人敢現場拿出經典試驗他的通讀天賦，而是現場那麼多大儒，而場外也有那麼多通過法陣觀看的大儒，自己是不是儒生他們一目瞭然！
“要公開嗎？”陳洛蹙眉。
……
與此同時，文相的面色也不好看。他在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呂大智，隨後目光側向身旁的政相。政相感應到文相的目光，輕輕張口，傳音道：“並非老夫的意思。上次在朝堂萬不同替他出頭，也是事先收了方家的好處。今日之事，和禮部，和正大堂，沒有關係。”
“方氏！”文相狠狠地說了一聲。突然，文相似有所覺，身形閃動，出現在半空，一道人影顯現出來。
正是之前離開的宋退之，去而復返。
“退之，現在打死呂大智也於事無補！”文相一眼就看穿了宋退之的想法。
“不想補什麼，就是想打死他！”宋退之冷冷說道。
“不要衝動！”文相攔在宋退之身前，他知道，宋退之是真的動了殺心。
什麼竹林七賢。
竹林七屠還差不多！
……
“混賬！”史家大儒罵了一句，“不分局面的東西。”他自然看出陳洛並非儒生，但是剛剛卻通過詭異的方式獲得了浩然正氣。這種事，無論從什麼角度，都是對大玄有利之事，畢竟相比讀書人，大玄的普通人數量是十倍、百倍。這理當是大玄機密。
怎可以在妖族面前，在天下面前公然質問！
萬一讓他們找到破解之法怎麼辦？
退一萬步說，這不是將陳洛在沒有任何鋪墊的情況下推上風口浪尖嗎？
“快，斷了法陣！”史家大儒急促說道。
“司馬大儒，斷不了啊！麟皇擂還有武擂，現在不能結束。爲了表明光明正大的決心，麟皇擂的法陣和氣運相連，一旦貿然中斷，恐怕會引發氣運之亂，至少崩散半鼎氣運！”
“就沒有辦法了嗎？”
“除非霍相重生，施展一品官術‘指鹿爲馬’，或者是二品官術‘欺上瞞下’也行，否則沒有辦法。”
“呸，那是官術嗎？那是奸術！”司馬大儒罵了一句，又緊張地望向臺上的陳洛。
正大光明之下，沒有人可以強行制止呂大智的發問。
只能看陳洛自己的了。
……
陳洛揉了揉眉頭。
要說出來嗎？
要告訴這天下所有人，他寫在小說裏的武學是可以修煉的，是存在的嗎？
告訴大儒沒關係，因爲大儒都在儒道上走的很遠，不可能回頭走他的道。
但是天下百姓就不一樣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普通人，都和他一樣，是沒有通讀天賦的。
此時整個東闕一片安靜，甚至整個中京城都是安靜的。
他們在等待陳洛的回答。
突然，陳洛笑出了聲。
他不明白自己在想什麼。
自從入京，他幾乎得到了所有人的偏愛。
他知道葉恆也在追讀《笑傲江湖》，卻從來沒有利用皇權讓自己打破連載的規矩……
景王世子葉大福視他爲兄，儒門天才紀仲視他爲主。
中京八大書院的院首調笑說一句送人情，有求必應，其實是將自己當做親近晚輩。
還有柳景莊、南苑息、洛紅奴、程蝶飛……
還有那每天喊着自己“文人之恥”，可是誰說一句自己不好就可以和人掀桌子罵街的普通百姓……
他何德何能，受到如此的偏愛？他又爲他們做了什麼？
不就是從前身的記憶裏抄了幾篇文章，寫了一部小說嗎？
可自己是爲了什麼？
從頭到尾是爲了自己，是爲了讓他們讀書，幫助自己獲取更多的紅塵氣。
自己真的爲他們做了什麼嗎？
還有，自己開第四通天路，那未曾見面的師父不知道爲自己抗下了多少壓力。
他沒聽宋退之說過，但是他不傻。
他能安安穩穩待在京城，是因爲有一座山擋住了所有的覬覦目光。
還有四師兄。
正心境大儒，和大玄四相平起平坐的人物，居然成了自己的保姆。
還有聽到自己有需要，就在蠻原上“撿到”蠻骨丹的大師兄。
神祕強大的二師姐……
自己憑什麼得到他們的庇護？
就憑几首詞，幾篇文章？
陳洛明白，是因爲自己將要走的道！
人人如龍的第四通天道！
他來的路上聽魏焱說過，文昌閣是打算放棄武擂的。
因爲即便是儒生，在單對單的情況下，無論對上妖族或者蠻族，都是弱勢。
更別提普通人了！
在韓青竹前往的北方防線，普通人對付蠻族的方法就是耗，用人命去耗。
耗到對方沒有體力。
往往數十個普通人，才能殺死一名蠻族戰士。
可是不這樣沒辦法，想必蠻族人人皆兵，人族讀書人太少了！
陳洛突然感覺到心臟的劇烈跳動，那不是他的心臟，是那顆融入他身體裏的文心。
陳洛的嘴角漸漸揚起，他的笑聲越來越暢快。
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漿。
這個大玄，好得很。
無論自己是那個身體，無論自己在哪個世界。
自己都是人族！
還藏什麼？還躲什麼？
還要小心翼翼地做什麼？
我爲前驅，自然有人會護持在側！
陳洛擡頭看了一眼高臺之上的葉大福，又向上看了看皇帝葉恆。
他目光掃過那一衆滿臉擔憂的大儒，又看向空中的文相和宋退之。
“四師兄，我想好了！”
宋退之彷彿明白陳洛所想，點了點頭：“師父對每個弟子都說過一句話，我現在轉告你。”
“竹林能護你一時，也能護你一世。”
“我叫御無忌，我的弟子，就是要百無禁忌！”
陳洛點點頭，臉上笑意更濃，他轉頭看向呂大智。
“你想知道我爲什麼會掌握浩然正氣嗎？”
“聽好了，這是《笑傲江湖》的吸星大法！”
陳洛接着，擡起頭，面向那正大光明法陣，說道——
“是的，是吸星大法。我故事裏的能力都是存在的，故事裏的本領都是可以領悟的！”
“我的故事，也會讓你們產生‘氣’，也能讓你們修煉！”
“我會一本一本的寫下去。”
“去吧，去讀我的書吧！”
“這是儒道佛之後人族第四條修煉道路——”
“這是，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