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明嘆曰:“彼深知我也!”
主簿楊顒諫曰:“某見丞相常自校薄書,竊以爲不必……司馬懿之言,真至言也。”
孔明泣曰:“吾非不知。但受先帝託孤之重,唯恐他人不似我盡心也!”衆皆垂淚。
陳洛寫到這裏,揉了揉有些發酸的手腕,在筆下的字裏行間,他彷彿看到了一個宵衣旰食的老人正試圖用自己佝僂的身軀扛起那將傾的大廈。
直到應當歸去之時,他仍然試圖與天爭命……
不是怕死,是對先主的承諾還沒有做到啊!
尚可鞠躬盡瘁,不敢死而後已。
“吾素諳祈禳之法,但未知天意如何。汝可引甲士四十九人,各執皁旗,穿皁衣,環繞帳外;我自於帳中祈禳北斗。”
“若七日內主燈不滅,吾壽可增一紀;如燈滅,吾必死矣。閒雜人等,休教入內。凡一應需用之物,只令二小童搬運。”
……
“姜維入賬,正見孔明披髮仗劍,踏罡步鬥,壓鎮將星。忽聽得寨外吶喊,方欲令人出問,魏延飛步入告曰:魏兵至矣。”
“延腳步急,竟將主燈撲滅。孔明棄劍而嘆曰:死生有命,不可得而禳也!”
……
“好快啊……”寫完此章節,陳洛感嘆了一句。
似乎書寫他三分天下隆中對還在昨天,似乎描繪他赤壁千里借東風還在眼前,怎麼一轉眼,就到了這五丈原?
那個傲氣絕世,忠義蓋天的關雲長走了;那個勇猛莽撞,粗中有細的張翼德走了;那個一身是膽,一生常勝的趙子龍走了;那個老當益壯,白髮斬將的黃漢升走了;
那個對他以國士相待,早年落魄,中年奔逃,晚年稱帝的知己也在白帝城走了。環顧四周,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太孤單了。
七星燈覆滅的那一剎那,他或許已知天命了吧。
所以才攔住了要斬殺魏延的姜維。
只是,遺憾啊……
……
陳洛搓了搓臉,沒來由感覺到手上有些溼潤,也不做停留,繼續書寫下一回——
已知死命的諸葛亮,將畢生所學傳授給姜維,爲漢室留下一條脊樑,隨後開始事無鉅細地佈置起自己去世後的各方應對。
一條條,一件件,一樁樁,清晰明白。
如何進,如何退,如何守,條理分明。
萬般家國事,無一爲己憂!
最後一次歇息,又因尚書李福而睜眼。
福曰:福奉天子命,問丞相百年後,誰可任大事者。
孔明曰:吾死之後,可任大事者:蔣公琰其宜也。
富曰:公琰之後,誰可繼之?
孔明曰:費文偉可繼之。
福又問:文偉之後,誰當繼者?
孔明不答。衆將近前視憶,已薨矣。時建興十二年秋八月二十三日也,壽五十四歲。
鳥投江,柏夜哭,秋風起,大星隕!
三顧頻煩天下計,兩朝開濟老臣心。
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
……
我,諸葛亮,人稱臥龍先生。
知天文,曉地理。
豈不知漢王朝氣數已盡,
豈不知極限便是三分天下,
所以,
你來找我第一次,我躲了。
你來找我第二次,我避了。
你來找我第三次,我草堂春睡,刻意怠慢。
你立於堂下,等了我一個時辰!
罷罷罷!
隨你去!
安穩春睡一時辰
夙夜操勞半人生。
出山二十七,歸天五十四。
天命如此!
本該如此!
這正是:
身未升騰思退步,功成應憶去時言。
只因先主丁寧後,星落秋風五丈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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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告下章內容:百名大儒赴東蒼!
欲知陳洛生死如何,請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