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蕩蕩的一幫人向外走去。
烏驍他們人比較多，而且一看還都是些不好惹的，之前那些對徐栢感興趣，一直蹲守在外面的人見這陣勢，多數都按下了自己的念頭。
但也有不怕死的，仍舊眼神灼熱的直直望着徐栢。
那不加掩飾的視線讓人格外不舒服，徐栢忽地擡眸朝那道視線的主人望去。
坐在吧檯上的人，長相邪氣，手骨執着一杯清酒，見到徐栢向他看過來，便笑着對他的方向舉起了酒。
徐栢陰沉着臉，停在原處目不轉睛的盯着他，眼底涌上濃墨一樣的深黑。
對面的人似是沒料到他會是這個反應，一時怔住了。
徐栢也向他扯出了個笑，但他這個笑卻有點嚇人。
對面那人脣角抽了抽，隨後一言難盡的把身體轉了個方向。
怎麼說，他心裏有點慌慌的，這美人畫風不對勁，忒滲人。
旁邊烏驍他們見徐栢停了下來，有些奇怪，便也跟着停了腳步。
他們沿着徐栢視線看過去，同樣注意到了吧檯上的人。
烏驍木磊他們認出了那人，一時臉上都不太好看。
那不是什麼良善人。
被他盯上，怕討不了好。
烏驍他們沒看到徐栢眼底發生的變化，只見對面的人很快就從徐栢身上移開了視線，勉強鬆了口氣。
“那什麼，徐栢，今天算我們招待不周，等改天我們找個好的地方，你再賞光來玩。”
烏驍眼睛不住暼向頭頂繁複的磚紋，不太敢瞧徐栢。
他不適合這種地方。
唉，早知道，他們就不該慫恿秦澤帶徐栢過來，今天真是糟糕透頂的一天。
也怪他們以前只聞徐栢之名，未見其人，對他的感觀不是特別好，考慮事情就沒那麼慎重。
徐栢整個人懨懨的，一點兒不走心的回着烏驍，“再說。”
到了外面。
秦澤跟烏驍他們即將分開，他準備送徐栢回去。
烏驍看着心大的秦澤，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徐栢的事。
也不清楚之前那短短的一段時間內，又發生了什麼，他總感覺徐栢情緒不太對頭。
可惜秦澤這傻狍子面上還樂呵呵的，一點沒看出來徐栢是在對他強顏歡笑。
怪不得他沒戲，烏驍心累的想，這蠢玩意太沒眼力勁。
只不過他跟徐栢頂多算是泛泛之交，他也不好逾越多問什麼。
烏驍在心裏輕嘆，只能寄希望于徐栢回去睡一覺後能好些吧。
卸了心氣的徐栢現在是硬撐着。
他感覺自己很累，累到想就這樣把眼睛閉上就再不睜開了。
他也不知道爲什麼突然又會這樣，這種狀態明明已經有段時間沒出現了的。
秦澤心裏還存着些羞澀，所以這會兒他沒跟徐栢坐到後座去，而是拉開了副駕的門，跟代駕一起待在前面。
徐栢坐上車後，便瞌上了眼。
前面秦澤跟代駕時不時聊上幾句話。
徐栢聽着他們的說話聲，眉心聚攏在一起，他感到煩躁。
心裏似乎有一股火，在叫囂着噴泄燃燒。
想把自己燃盡，想讓所有人都燒起來，想看燎原大火，想將一切毀滅。
徐栢的末端小指不安的動了動，似乎在與什麼做掙扎。
小指動作的幅度越來越大，徐栢唰的一下睜開眼，眼裏殘留深不見底的黑暗，彷彿能將所有光亮逼退。
所幸他這樣子沒人注意到。
窗外景物飛馳而過，灌進車窗的冷風讓出了一身薄汗的徐栢打了個哆嗦。
他側着身子摸索了一陣，找到那個黑色按鈕後，車窗很快就被升了上去。
前面兩人的聲音仍時不時響起，徐栢默默的望向窗外，眼底一片漠然。
*
光線昏暗的路燈偶爾嘎吱的響動，拳頭粗細的杆身鏽跡斑斑，這個季節，黑灰牆面已經攀上幾根初生的爬山虎。
徐栢住的地方跟他那個古玩鋪一樣偏僻得要命。
雖然環境算得上乾淨，但每到夜晚，那些住戶們入睡之後，沒有幾處光亮的小區總顯得陰森。
徐栢推開車門，雙腳落地之後，秦澤將頭探出窗外，朝他喊道，“徐栢，那我回去了。”
徐栢在這地方住久了，倒也習慣。
但秦澤每次晚上過來，卻總感覺他後頸窩好像有一股陰風颳過，激得他雞皮疙瘩跟雨後春筍似的一茬茬冒起來，實在讓人瘮得慌。
來的幾次，他只有第一次是下了車的，後面他都是把徐栢送到這裏，便踩着油門瘋狂往回開。
而更令他覺得詭異的是，哪怕他已經開車離開，後面卻好像還有雙眼睛隱在暗處一直緊盯着他。
他真慫，每次都慌得不行，不像徐栢膽子那麼大。
“嗯。”徐栢極輕的應了一聲。
秦澤沒聽見徐栢的回答，他見自己把人送到位了，便只想趕緊回去，於是就催着旁邊的人趕快開車。
又來了，又來了，秦澤絕望的想，那是鬼嘛，爲什麼每次都盯着他。
因爲這次身邊多了個人，秦澤鼓足勇氣，打算回頭看一眼。
“艹，”秦澤臉都快憋紅了，爲什麼徐栢一直在原地望着他，他不需要他目送他離開啊。
他要抓狂了，特麼的竟然是徐栢。
“嗚”，虧他一直以爲自己是被鬼盯上了，還真心實意的怕了好久。
雖然理智告訴秦澤他要相信科學，可他的內心卻自作主張對那些神神鬼鬼的東西深信不疑，他也沒有辦法。
肯定是烏驍那幫傢伙以前經常說鬼故事嚇人，給他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心裏陰影，纔會讓他成現在這樣子。
徐栢不知道他這行爲曾將秦澤嚇到了，而且還是很長一段時間。
他只是出於禮貌，打算目送他離開之後，才上樓回家。
指間赤紅的星點被陸堯摁滅，在徐栢轉身準備上去時，陸堯從車裏走了下來。
“徐小栢，我們談談吧。”
背後響起的聲音，徐栢再熟悉不過，他準備邁上樓梯的腳頓在了原地，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
陸堯怎麼在這裏？
一時間，兩人僵持住了，不說話也不動作。
半響，徐栢緩緩轉過頭。
樓梯口慘白的燈光打在他精緻無暇的臉上，勾勒着一幅夜下美人圖，憑空給他增添幾分妖異。
而他薄如羽翼的睫毛卻慌亂不安的微微抖動着，彷彿察覺到了黑夜中的一絲危險。
面前的陸堯表情說不上好，他此刻就像是頭處在爆發邊緣的兇獸，隨時可能伸出獠牙。
“你要談什麼？”
徐栢嗓音低啞，發出的聲音好像要散在風裏，不仔細聽，根本聽不到。
“你跟秦澤沒什麼關係，對嗎？”
徐栢垂頭盯着地面形狀怪異的影子，不語。
“後來，我認真想了想，你倆不可能是那種關係，頂破天了也就是朋友。”
“我當時也是傻了，竟然真信了這鬼話。”
“可我弄不明白一點，徐小栢，你當時爲什麼不否認呢，爲什麼偏要讓我誤會？”
陸堯朝徐栢慢慢走去，一步步的逼近，壓迫感十足。
徐栢努力忍住心裏生出的俱意，沒往後退。
陸堯鼻尖快要與徐栢的碰到一起，他擡起手，輕輕摸上徐栢宛如凝脂般滑膩的小臉。
指尖冰涼的觸意刺激得徐栢脖子向後仰了仰。
鼻息交錯間，陸堯恍如情人般的纏綿呢喃，但話裏的冷意卻讓徐栢不寒而慄，“栢栢，告訴我，你怎麼想的，嗯？”
這是一條隨時會向人發出攻擊的毒蛇，他正冷冷的盯着自己的獵物。
徐栢被陸堯的模樣嚇到了，他聲音變得破碎，伴着惶恐的哭腔，“陸堯。”
陸堯望着徐栢，沒說話。
片刻之後，他還是無奈的嘆了聲氣，手往他這邊一帶便將徐栢擁進了懷裏，“慌什麼，又不能吃了你？”
陸堯身上那些陰暗恐怖的氣息終於全部被他收了回去。
徐栢臉蛋在陸堯脖頸處使勁蹭了蹭，陸堯剛剛是真的嚇到他了。
陸堯薄脣安撫的在徐栢軟玉般的耳尖上親了親，手輕拍着他削瘦的後背，嘴裏哄道，“好了，沒事了。”
此時，被陸堯這麼嚇了一回的徐栢，他的那些委屈就像開了閘的洪水一樣，洶涌而出。
陸堯的話不僅沒起作用，反而還讓徐栢的淚珠掉得更加兇猛。
“徐小栢。”
肩上衣料浸溼的面積不斷擴大，陸堯這會兒難得的產生了些心慌的感覺。
難道剛剛他真的過了？
徐栢一向都是被嬌慣的，這麼一出，恐怕真不能適應，陸堯有點後悔他剛纔沒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徐栢雖然在哭，但是卻沒發出聲音，只無聲無息的落着淚，陸堯將他的腦袋從他肩膀拉開，他也只是木木的由着他動作。
“爲什麼，你爲什麼就不能喜歡我，陸堯，你憑什麼不喜歡我？”
一句句控訴像石珠子一樣接連落下，陸堯被徐栢的突然爆發弄懵了。
“我沒有不喜歡你啊，喜歡的啊，最喜歡徐小栢了。”陸堯腦子跟毛線團似的亂糟糟的，下意識的就答了徐栢。
他尋思着他這幾天做得很明顯啊，難不成時間太短，徐栢纔沒感覺到他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