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打算直接走開,到竹榻椅那邊去的,卻突然發現情況有點怪怪的。
他感覺自己脖子好像要被一股熱意灼到了,這是?徐栢倏地擡頭朝陸堯望過去。
陸堯目光收得及時,對上徐栢望向他的視線,他假裝自己不清楚剛剛發生了什麼,一臉無辜的回望過去。
徐栢眼底升起懷疑,陸堯搞什麼幺蛾子。
但他又看不出來陸堯目的,只能悻悻的將視線又收了回去。
徐栢慢慢走到竹榻椅邊,額側的兩撮黑髮上下飛卷,他今天又穿回了他慣常穿的白衣黑褲,行走間就像一幅流暢寫意的水墨畫。
徐栢身體一彎,便躺進了竹榻椅裏,隨後便兀自瞌上薄滑眼瞼,不再對陸堯做更多關注。
他愛咋地咋地,隨他便吧,懶得搭理他。
徐栢性子這兩年磨得越發懶淡,一般只要是費事的,他就都嫌麻煩,不想多管。
他也只有在心頭氣惱時,嘴裏話語纔會多些,不然,愛誰誰。
徐栢閉眼後,陸堯的目光便更加放肆起來。
沿着他的如墨眉睫,挺直鼻樑,誘人薄脣細細勾摹,眼中似乎出現了一幅畫,畫裏情景漸漸清晰,酣睡豔絕的青年躍然紙上。
這般炙熱的視線,是個人就不可能將它忽視,何況徐栢本就對這些格外敏感。
徐栢眉尖不斷往中間聚攏,忍無可忍之下,他“唰”的一下睜開眼,滿目含霜的瞪着陸堯,“你能不能收斂點,真以爲我感受不到嗎?”
他覺得陸堯就真的是來跟他對着幹的,屢屢讓他破功,再好的脾性,遇上陸堯,他都繃不住。
“額。”
一時忘乎所以的陸堯這次被逮了個正着,他雙手下意識的向上半舉,向徐栢做出個投降之狀,“我錯了,彆氣啊。”
“你到底來這幹嘛的,沒事能不能別在這兒礙眼。”
徐栢想發飆,他真懷疑陸堯腦子裏是進了水,跑這一趟就爲了盯着他看?他工作不用做的嘛。
他這會兒特別想關心他的工作,他,立刻,馬上,給他去工作,行不行。
他在這裏,他連躺都躺不安生。
“就過來轉轉啊。”
陸堯站在鋪子中間的位置笑着答道,語罷,便徑直向徐栢躺着的竹榻椅那裏走去。
澄亮釉滑的竹榻椅邊,陸堯費勁的曲着長腿蹲了下去。
淺灰色絲質襯衫服帖的貼在他身上,他一隻手搭在竹榻椅的扶把手上,另外一隻手的手掌支撐着下巴,認真的望着徐栢。
“以前是你圍在我身邊轉,現在就換成我圍在你身邊轉吧。”
說到這,陸堯停頓了片刻,他眼神飄忽,不太確定的問,“徐小栢,我這樣做,你不開心嗎?”
“如果你感到煩,可以無視我,把我當成一團奇怪的空氣就行。”
“反正,你覺得以前的我對你做得有多糟糕,你完全可以比那時候的我做得更過分,我不介意。”
“只要你能把氣都撒出來。”
徐栢快要抓狂,他從旁邊桌子上隨便一順,也沒看手裏拿到的是什麼東西,直接就衝陸堯扔了上去。
“陸堯,你是憨批嗎?”
他就沒見過能這麼搞的。
那麼想體驗那種滋味,找別人去啊,找他做什麼,他像是那麼無聊的人嘛,陪他玩這種幼稚遊戲。
被一個小玩意砸中的陸堯,身體微微頓了頓,他神情不解,臉上出現瞬間的迷茫。
怎麼了就,他剛說錯什麼了嘛。
難道是他的表達出了問題?
“走,趕緊走,離開我這,別在我面前晃眼,煩。”
徐栢揮蟲子似的擺手趕着陸堯,眼裏流露出滿滿的嫌棄。
陸堯怕不是有毒。
正常人能有這種想法?沒見過有人沒事上趕着找虐的。
他自己都想一輩子沒經歷過那種心臟一直泡在苦水裏咕嚕嚕的時刻,他倒好,跟他反着來。
真當那滋味跟喫顆味道慘絕的糖似的嘛,那陣味過去了也就沒事了。
那是刻進了肌膚裏層的爛疤,落在像眼角這樣重要的位置上,疼,招眼,還除不去,只能讓它一直爛在那裏。
陸堯放在扶把手上的左手食指與大拇指交碰着捻了捻,他也沒追過人,唯一的經驗還是從徐栢那得來的。
這樣做如果不行的話,陸堯難得對一件事感到特別棘手,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做比較好。
被難住了的陸堯眼底一片鬱色,臉上表情十分不好看。
那雙大長腿裹在線條流暢的休閒褲下,委委屈屈的窩在竹榻椅旁邊,丁點大的位置,狹窄不堪。
他垂首蹲在原處,不動不語,徐栢看不明白陸堯什麼意思,索性直接上手推了推他。
徐栢最近可能推人推得太順手,陸堯沒防備,冷不丁的就又被徐栢推動了一次。
他差點沒控制住身體重心,雙腿跌跪在地上。
陸堯擡起頭,訝異的看向徐栢,“怎麼了?”
“你怎麼了纔是,讓你走,你裝什麼啞巴。”
別以爲他裝聾作啞,他就能讓他糊弄過去,說讓他走,他現在就得走。
在他這幹閒着,算個什麼事,該忙什麼就趕緊忙什麼去。
徐栢以己度人,忒小心眼的想着,他可不想回頭被人記仇,說自己耽擱了他工作上的事。
電光火石間,陸堯不知道是不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脈,突然福至心靈,無師自通的學會了哄人的法子。
他眨了眨眼,眼睛開始變得溼漉漉的,他頂着那雙眼睛,巴巴的望着徐栢,偏黑色的眼珠,像兩顆上好的黑瑪瑙。
這彷彿是一隻名貴的狐狸犬,低下了它高傲的頭顱,向人類主人祈求垂憐。
徐栢,徐栢還真就比較喫這套。
他定定的與陸堯對視了一會兒,陸堯愣是保持住了臉上的神情,眼波澄淨,稚誠而單純。
行吧,陸堯都能做到這個地步了,他無話可說。
徐栢避開陸堯的視線,側過身子,留給陸堯一個漂亮的背影。
他的腰窩陷下一塊,好像一隻手堪堪能與其握合。
徐栢將身體轉過去後,放空了自己的陸堯,眼神難免又開始在徐栢腰線上流連。
但這次他真不是故意的,那只是他下意識的行爲。
誰讓造物主過於偏心。
徐栢聲音悶悶的,說出來的話,底氣卻不是很足,“陸堯,你要再這樣,我真讓你走了。”
陸堯雖沒應,但後面不再出現能燙傷人的灼熱視線,徐栢心底終是鬆了口氣。
果然自己對陸堯還是太過心軟。
但剛剛陸堯那種眼神,他心腸想硬也硬不起來啊,哪招架得住。
陸堯真是,哪學來的這些方法,徐栢憤恨的用牙齒咬住下脣,心裏對他一頓批判,胡裏花哨、亂七八糟。
想着想着,他又嘴角微翹,偷偷笑了起來,不可否認,他還就喜歡看陸堯這樣子。
唉,也是,這世上有幾個人能不喜歡別人討自己的歡心,這真的太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