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還有許多事要忙,所以在醫院待了一陣後,就先離開了。
“小栢,喫點東西吧?”
陸母向徐栢遞了塊陸父買回來的點心過去,但徐栢搖了搖頭,並沒有伸手接。
“醫生說遲的話得過幾天,阿堯才能醒,你不能一直這樣不喫東西啊。”
“陸姨,我喫不下。”
陸母最終沒強迫徐栢喫東西,只是因爲這事,心底不由的又嘆上了氣。
她真怕陸堯幾天後再醒,徐栢這傻孩子能一直保持不喫不喝的狀態。
如果真這樣,恐怕她後面得逼一逼他,非得讓他喫些東西進肚子纔行。
不然,還沒等陸堯醒來,他就先垮了,那還得了。
她這作母親的,到頭來不僅要操心兒子的事,連帶兒子的身邊事也要一起操勞,陸母也是心累的。
按理來說,她兒子出事,她才該是那個最傷心的人,結果倒好,她則成了安慰的人。
徐栢是真的喫不下東西,甚至他胃裏還不太舒服,有種犯惡心的衝動。
但他顧不上自己身體的異常,而且那尚在他能忍受的範圍,他現在的首要之急是等陸堯醒來。
現在他已經知道陸堯是怎麼出的車禍。
徐栢咬了咬泛白的脣,又一次後悔起自己昨晚與陸堯通電話時說的那番話。
如果他話裏沒有透露那些信息,陸堯就不會去找人打聽有關他節目的事,沒找人打聽,他就不知道節目已經錄製結束,而不知道節目錄制結束,那他昨晚就不會回江城。
歸根到底,這都是因爲他造成的。
徐栢既悔恨又自責,扣進掌心的手指似要撓出一手血出來,而他卻感知不到一絲疼痛。
徐栢低着頭,沒再往陸堯臉上看。
陸堯那張臉上表現得越是歲月靜好,他心裏就越是難受。
彷彿許多情緒交織在一起,在他身體裏不斷衝撞着,如野蠻巨獸要衝破困住它的牢籠。
徐栢這會兒甚至不敢再深想下去,他怕自己會被那些情緒折磨到直接在這裏發起瘋來。
他不能瘋,他還要等陸堯醒來。
徐栢濃黑的眸子裏裝着無人知曉的恐怖念頭,但因爲心裏還繫着一根名爲束縛的繩子,所以他並未真的隨心而動。
他親近之人,最後都會如此嗎?
徐栢扯起嘴角自嘲,儘管他不確定,但他卻已經下意識的把自己當做了煞星。
他應該離他們遠遠的,這樣纔不會再有人出事。
以前徐栢也曾想過這個問題,想過爲什麼偏偏只有他父母出事,獨留下他一個人。
只是,陸堯他太亮了,如夏日裏肆意向外發光發熱的太陽,九尺寒霜都似要被他暖化,而可以待在他旁邊的自己,心田自是也被暖得熱乎乎的。
正是如此,哪怕他曾不斷的想過這個問題,那一次次升起的有關孤煞的念頭卻像田埂間風颳散的白色蒲公英,不斷飄遠。
然而,就像白色蒲公英終究會着陸一樣,那些飄飄忽忽的念頭仍會有落實的一天。
如今,便是它們紮根入土的時候。
於是,病房裏就留下了徐栢。
病房裏只有他跟陸堯兩個人了。
徐栢薄薄的眼皮微抖,他看着躺在牀上安靜睡着的陸堯,嘴脣勾出個譏諷自嘲的弧度。
他低聲喃喃道,“如果不是我,你不會如此,我可能真的是個天煞孤星。”
“陸堯,以後我會離你離得遠遠的。”
“絕不會讓你再出事。”
徐栢不知道他在說這些話時,陸堯貼在身體腰眼上的手輕輕動了動。
而當他說完,視線從自己腳尖再次上移,卻冷不丁的看見陸堯睜開了眼,正怒瞪着他。
陸堯恨不得撲上前去將徐栢那張說不出什麼好話的嘴狠狠堵住,讓他只能承受自己給予的熱度,在交頸中急促喘息。
陸堯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話來,“徐小栢,你是養不熟的貓崽子嗎?”
“我都爲你成這個樣了,你竟然只想着躲?”
徐栢被陸堯說得心虛了一下。
但緊接着,他下意識的就回了陸堯的話,完全忘了陸堯是傷患,纔剛醒過來。
“就是因爲我,你纔出事的,我就該離你遠遠的,這樣你以後就不會因爲我再有什麼事了。”
“呵呵。”
“說得好像你是神仙一樣,你離我遠點就不會出事。”
“難不成生老病死這些不是正常人都該有的事?”
陸堯覺得自己是真的被徐栢氣狠了,否則不會剛醒過來就跟徐栢掰扯這些。
天知道他在迷沌之中,聽着徐小栢那些話不斷往他耳朵裏灌去,他有多氣,甚至直接氣着氣着就給一個激靈睜了眼。
陸堯說的這些,徐栢不知怎麼反駁,但他又不服氣,就好像他偏得把陸堯出事歸罪到自己身上一樣。
“如果不是我。”
“沒那麼多如果不如果的,徐小栢,我警告你,你別給我瞎想那麼多。”
“意外這種東西,每天都有,多得數都數不清,你莫非還真想做個神仙,把全世界的生亡病死都算到你身上?”
“你給我老實做個人,聽到沒?”
陸堯也不是真想對徐栢用這麼重的語氣說話。
但徐小栢就是個不省心的,他要不如此說,指定他能給他整什麼妖魔鬼怪出來。
徐栢撇了撇嘴,還想說些什麼,但在他繼續回嘴之前,他像是終於意識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
他眼眸睜大,語氣十分不可置信的道,“你醒了?”
陸堯瞅着徐栢,對他這遲鈍已經不知道該如何表示了,他沒好氣道,“不然你以爲你剛在跟誰說話?”
而意識到這點的徐栢,哪還敢跟陸堯繼續犟嘴,他慌亂的往門口走去,“我,我去喊醫生過來。”
“哎,你慢着點,別急。”
叫醫生過來也可以,就是徐栢那着急忙慌的樣子,陸堯實在看不過去,於是趕緊在後面喊了一句。
但徐栢哪能再聽得進去陸堯說的話,一雙腳就像按了輪子,風風火火的跑去找醫生了。
徐栢離開之後,陸堯輕“嘶”了一聲,像才感覺到疼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