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風呼嘯而過,可想象中的死亡沒有降臨。

    嗯哼——

    耳邊傳來痛苦的悶哼。

    蘇沐……?

    感受到被扣住的手碗一疼,睜開眼睛,發現那一拳竟然打在蘇沐自己身上。

    “有意思,”生生接下自己一擊的蘇沐對謝三來了興趣,‘‘你用的什麼陣法,竟然能影響我的心智。”

    “到底是誰影響你的心智!”聲音裏含着委屈,墨黑色的眼眸涌出淚來,將死之感還未退卻。

    那一剎那,他真的以爲自己就要這麼死在蘇沐手上,死在自己喜歡的人的手上。

    陽光透過房檐,穿透了謝三的淚珠。

    晶瑩剔透

    看着謝三眼尾的淚珠,蘇沐一下人人就蒙了。

    周身熱切的殺意像是烈火升騰在了雨夜,還是傾盆大雨的那種。

    都被這一滴淚澆滅了。

    他覺得自己或許認識眼前這個黑髮少年,不然心也不會這麼揪着疼。

    兩人像是被定格了一般,在青蔥白樹的陽光中對視。

    這可刺痛了楚離的眼睛,他警鈴大作。

    莫非蘇沐想起了什麼,他心虛的對蘇沐大喊:“快殺了他!蘇沐,我命令你殺了他!”

    收到指令後,蘇沐的殺意立刻就被喚醒了,彷彿剛剛對眼前人的心疼只是短暫的錯覺。

    反應過來的他睜着佈滿血絲的眼睛,單手掐住了謝三的喉嚨,將他整個人擡起。

    “你可是真會蠱惑人心。”

    窒息壓迫着謝三的神經,他猛抽腿踢向蘇沐的腰間,掙扎着想要獲得喘息的機會。

    蘇沐鬆開謝三被制住的手,快速地抓住了謝三踢來的腳腕,虎口瞬間就被強勁的力道撕裂。

    他將謝三重重地壓制在前面不遠處的紅牆。

    擠身站在謝三被分開的腿間,限制他活動的範圍。

    謝三的後腦勺猛地撞在牆上,強烈的眩暈讓他疼得想吐。

    撞擊產生了蜘蛛網一般的裂紋,鮮血在縫隙中冒出,流淌,墜落。

    “我不殺無名之人,死之前把名字告訴我吧。”

    他眼神冷漠得像是在看一具屍體。

    這一刻,腦中的藥物佔據上風,壓制着蘇沐心中的捨不得,這句話像是在給謝三一個機會,又像是在給自己一個藉口。

    閉着眼,感受着陽光落在臉上的溫熱,“要是我不說,你就不殺我了嗎。”

    “我會等你說出來再殺你。”

    別說

    一個聲音在蘇沐心中祈求,鼻息間縈繞着謝三鮮血的腥甜,激發着他體內的獸性。

    好香。

    “謝三,我是謝三。”喉嚨裏擠出幾個字來。

    謝三、謝三、謝三……

    蘇沐在口中默唸,像是要將着兩個字嚼碎嚥下融進自己身體裏一樣。

    看着他明明臨近死亡了,可嘴角卻還帶着一絲恬靜的弧度。

    ‘蘇沐,你過來抱抱我……’

    ‘我能抱得久一點嗎……’

    ‘我喜歡你……’

    “念安,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塵封的畫面,一幅幅出現在了蘇沐的腦海中,放映着的畫面,一幀一畫似乎都是眼前這個人的面容。

    眼前忽然一片模糊,淚水早已佔領了滿是殺意的眼睛,流得兇猛,流得熱烈。

    捨不得,好捨不得!

    心臟嘶吼着,吐露自己的心聲。

    咳咳——

    被掐得快要窒息的謝三在生理的作用下咳嗽道。

    嚇得蘇沐瞬間鬆開了掐着謝三的手,像是本能反應一般,將滑落的人抱在懷裏。

    “咳咳,我就知道你會想起我。”

    可其實,蘇沐並沒有完全記起來,他只是覺得自己多出了幾段記憶。

    幾段對他來說,十分重要的記憶。

    他抱着謝三沉默着,心中的悸動又不似作假,不像是什麼假造的幻術。

    念安……是誰?

    “念安……”他茫然間出聲唸到。

    這似是一個許久未聽的名字,像是第一次出現在脣齒之間被他說出。

    念安?

    這兩個字落在謝三耳中。

    “他是誰?”他吶吶地低聲問着。

    還在陌生的回憶裏的蘇沐,自然的答道:“你啊……”

    “我是謝三,不是念安。”

    “你就是念安。”

    【看來,你和那個念安長得一樣吧,怪不得蘇沐會無緣無故的喜歡你。】

    【你就是一個替身。】

    楚離沒想到他一轉眼,兩人竟然抱在了一起,“蘇沐,你給我回來!”

    情況不對,蘇沐對謝三用情太深,估計這藥效快壓制不住了。

    得到指令,蘇沐身體一愣,像是在反抗着楚離的指令。

    可盤踞在他大腦,深深紮根在後枕部的藥物刺痛着蘇沐的腦皮層,腦中放映機的幕布被撕碎,激發他情感的閘門就此關閉。

    腦裂的撕扯感迫使他不得不聽從指揮,他將癱軟在自己懷裏的謝三靠倒在牆邊。

    彎腰看着謝三垂着頭,黑色碎髮下透着灰白色的脖頸,整個人都陷在陰影裏。

    起身時,蘇沐的髮絲夾雜在了他的領口,像是幾絲銀的細線,在兩人之間糾纏不清,在陽光下泛着光亮。

    從暗處,謝三無聲的伸出一雙血跡斑駁的手,沐浴在陽光下,輕輕用力拉住了蘇沐的衣袖,手腕似是在發顫,青紫色的血管凸顯跳動着。

    再次沒了記憶的蘇沐,冰冷的抽回了自己的袖子,轉身間,髮絲斷裂,像是割袍斷義一般,兩人的聯繫就此了斷。

    他還是回到了楚離身側,留下謝三孤零零的坐在陰影裏。

    防禦陣外是圍攻的楚氏衛兵,而楚府之外也圍了王城的士兵,領頭的謝志鴻正與楚父交涉着

    礙於楚父的地位,他們不敢貿然闖進,“楚將,您就通融一下,那個謝三真的在裏面!”

    大隊的人馬蜂擁堵在楚府大門,不明真相的羣衆也在遠處圍了一圈,想要看看熱鬧,可一身盔甲的楚父一夫當關地站在門前。

    他怒目圓睜,“你們這羣人,城外的戰地一退再退,老夫來城中調兵的時候說是沒人了,現在又能隨隨便便召集一堆人馬堵在老夫門口,還要強闖老夫的宅院,真是欺人太甚!”

    擲地有聲中氣十足的質問讓謝志強啞口無言。

    這時王城來的神職搖着一把百褶扇,端着一副高貴十足的模樣走了出來。

    “這位副城的楚將軍,你在城外屢戰屢敗,竟然還好意識怪罪我們?現在殺了我們王城主教的兇手就在你們府上,私藏賊寇的罪名你擔待的起嗎?”

    他搖着扇子,眼神中的輕蔑似乎是在說自己的尊貴地位。

    其實楚父也不想被冠上這個罪名,只好語氣緩和了下來,看着這個神職,“您說那賊寇在我府中,有證據嗎?”

    見他變了態度,神職更加端起了架子,“當然是神明指引的方向,你們這等凡夫俗子怎麼會感應到。”

    剛帶着長老回來找謝三的沈凡之,看形勢如此嚴峻,隱蔽了身形準備進楚宅將謝三帶走,哪怕今晚是月圓之夜,他也管不了這麼多了。

    而此時楚離也聽到了府外的動靜,也不想再理會謝三,他怕再讓蘇沐與他呆下去,蘇沐怕是要恢復記憶。

    “走,我們去看看出了什麼事。”他重新窩在了蘇沐懷裏,指着大門的方向說道,跨出防禦陣,他對着衛兵命令。

    “他已經很虛弱了,你們趕緊破陣,別讓他逃了,記得捉活的。”他想要讓蘇沐親手殺了他。

    蘇沐走時還是不自主地看了一眼謝三,壓制着心中的異樣。

    等到沈凡之來到陣法前的時候,謝三的防禦陣已將將要被打破了,趁着混亂的那瞬間,他衝了進去,將人給救了出來,帶出宅院。

    他給謝三餵了一顆族內療傷的聖藥,“謝三,謝三,你怎麼樣了!”

    謝三雖然睜着眼睛,可整個人像是沒了魂魄一般,眼神空洞着,像是又陷入了心魔一般。

    這讓沈凡之十分心急,他對着長老說,“那麼蘇沐就拜託您了,我先帶謝三會族裏療傷。”

    長老點頭,他知道謝三的重要性,如果沒有他的幫助,與他們早已戰敗,被王城與鬣狗瓜分殆盡。

    沈凡之低頭看着懷中謝三渾身的血跡,他十分的心疼,這明明是一個多麼善良溫柔的少年。

    謝三他拿下城主的地位就是爲了村中的親友,爲沒有異能的人爭取一個做人的權利,而不是被殺了家人後在被送上戰場做炮灰,因爲謝三認爲在這個無異能的人才是佔大多數的世界應該擁有公平。

    可就在沈凡之就要動身帶謝三回族內療傷的時候,宅內傳來了謝志鴻的死亡威脅。

    “謝三!你難道不想念你的姨娘嗎?”

    不能再這麼耗下去了,謝志鴻只能使出了自己的殺手鐗。

    ‘謝三的姨娘不是叫人去轉移了嗎,’沈凡之有些不敢相信,他怕是謝志鴻使的詐。

    可現實就是這麼殘酷,謝志鴻爲了證明姨娘的在,他用異能擴大着自己的音量,“謝三!你如果不在五個數內出現,你的姨娘就會失去一隻胳膊!”

    謝志鴻看着被押在他面前的沉默的婦人,說道:“你要是能把謝三喊出來,我就饒你一命。”

    可婦人只是跪在地上,連頭也不擡一下。

    “哼,油鹽不進,”他啐了一口唾沫,數起了數來,“五!四!”

    這些對話都被擴音直播着,沈凡之不敢賭。

    他將謝三託給了長老,想要獨身一人去救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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