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蘇瑜宣祈 >第30章 事成
    許嬤嬤點頭稱是。

    西院上房,小衙內正坐在椅子上舒舒服服的泡着腳,媳婦沈菡正給他洗腳,父親那一聲怒吼也把這小兩口驚着了。

    “公公今日是氣壞了,這氣還一時半會兒消不了,明兒你別去他面前晃,省得受連累。”沈菡與小衙內成親半年了,沒動靜的肚子讓她很是着急,上個月小衙內納了個良妾,正新鮮得很。

    面對沈菡的好心勸告,小衙內並不領情,“你懂什麼,阿爹越是惱,越是需要安撫,越是需要出氣。我若不去他跟前看看,他又該怪我不孝了,若因此受責罰,可是你去替我挨家法?”

    今日發生的事她都看在眼裏,連得寵的劉姨娘在公公面前都捱了訓,那劉家估計要倒黴了。此時小衙內誤解她心意,沈菡覺得特別委屈,“妾身也是爲衙內好,公公此番氣得不輕,妾身也是擔心衙內在公公面前受連累。不如好好讀書,準備秋闈,若是能高中,屆時公公只會高看衙內,賞還來不及,哪裏捨得請家法?”

    “呸……。”小衙內腹內草莽之人,能識得幾個字已是縣老爺請了無數先生之功。生平他最恨之乎者也,一拿書就頭暈,哪裏有拿馬鞭刀槍自在?“你個賤人,當初可是你主動朝小爺我送秋波拋媚眼兒,這會兒你嫌棄小爺不上進,那會兒你殷勤個什麼勁兒?”

    沈菡聞聲受辱,也只得忍氣吞聲,“衙內何必把妾身說得這樣不堪?妾身哪件事不是爲了衙內?”

    小衙內一腳踢翻洗腳盆,“哐當”一聲響後,洗腳水溼了沈菡一臉。

    沈菡忙拿袖去擦拭,小衙內光腳站起身,居高臨下看着慌亂自拾的沈菡,“娶了你小爺真是倒八輩子黴了,要情趣沒情趣,只會囉嗦小爺看書考試;要賢惠沒賢惠,只會和通房侍妾爭風喫醋,你說小爺要你有什麼用?不若干脆學你大哥哥,休了再娶一房算了。”

    小衙內赤腳而去,留下沈瑩呆若木雞。

    一滴水從額角滑進她脣裏,她竟然都忘了噁心。

    她到底哪裏錯了?

    她不甘心啊!

    大哥哥中舉進京,已是謀住地位,只待太安鎮的老宅一賣就要舉家進京。

    那京城是什麼地方?

    聽說無比繁華,歌舞昇平,連春燕拉的屎都是香的。

    大姐姐嫁進候府,雖是落魄一門,到底是候府直系,待到京中嫡系發話,那也是要飛上枝頭的。

    只有她,原以爲這小衙內風流上進,不成想他只風流而已,連書都懶得看一眼的人哪裏算得上上進?這半年裏她也仔細留意過了,公公沒什麼大能耐,既無大財巴結上官,這太平世道也無差使讓他表現,他只能在這鬼地方碌碌無爲的頂着烏紗做一輩子七品小官。

    她不想認命,不想沈家兄妹四人她卻是過得最慘那個。

    可公公靠不住,小衙內靠不住,難道要靠她一個連遠門都沒出過的婦人家嗎?

    沈菡將溼漉漉的腿曲起,頭埋進腿間。

    此刻,誰也不知道她心裏有什麼盤算。

    歇在錦繡坊的蘇瑜時夢時醒整晚,次日中午才起身。

    苗二姐送來膳食早飯午飯一起喫,袁嬤嬤侍候在側。

    大有急匆匆跑來,在門外站定,“姑娘,小的有話要回。”

    “該是有信兒了,嬤嬤,請他進來。”蘇瑜手拿銀勺攪着碗裏的稀粥。

    袁嬤嬤出去請進大有,大有先打了個千兒,爾後才說:“姑娘,劉家早晨就被討賬的堵了門,上下河兩縣不少花乾貨鋪子都是打他那拿貨,那些付了訂錢要麼拿不到貨,要麼拿到次貨,都在找劉大戶要賠償呢。”

    “你來前是什麼情況?”蘇瑜喝下一口粥,頭也不擡的問。

    “亂成一鍋粥唄。”大有說,“誰願意在銀子上喫虧?劉大戶叫賬房臺安在了大門口,一個一個賠銀子。葛家樓還找了人去鬧事,說是在昨日壽宴上打了縣老爺的臉,如今與劉大戶沾親帶故的都不敢冒尖兒,就怕引火燒身。”

    誰說不是呢,大家都要在上河縣討生活,誰敢得罪縣老爺再與劉大戶有來往?

    “現今的花椒供應不上,鄰縣鄉鎮都說無貨,放出去的貨款又收不齊,劉大戶已經當衆典了百畝良田補虧空,還有人圍着他要賬呢。”

    蘇瑜喫完粥,接過袁嬤嬤遞來的巾帕擦嘴,“劉大戶還有得典鋪子呢,叫洪掌櫃去湊個熱鬧,將他幾間鋪子全收過來,再將前些時候咱們收上來的花椒辣子都補齊全直接開市。”

    那還不得將劉大戶氣死?

    姑娘這招真絕,自打那劉公子最後一次欺上門,姑娘決定收拾劉家。姑娘坐鎮梧桐山莊,望着白菱山的青海綠林就能步步爲營。袁嬤嬤真是佩服自家姑娘這分智謀和膽識,大膽用人,大膽行事,鬧得整個上河縣都不安生。

    “是,小的這就跟洪掌櫃說話。”

    大有一離開,袁嬤嬤就笑道:“姑娘這是又經營幹貨生意了,這生意要做起來需得找個懂行的。洪掌櫃只懂布匹手飾,對於廚下那些物什可不在行。”

    袁嬤嬤提醒得對,她倒想起一個人來,不過此人從未離開過京城,怎麼可能屈就到這小小的上河縣來?“劉家出了這麼大的事,估計鋪子裏的掌櫃夥計也是養不起的。讓洪掌櫃都留下,工錢翻倍。”

    這是個好提議,夥計要養家餬口,新東家大方,誰不盡心盡力?

    “奴婢記下了,回頭等洪掌櫃回來說給他。”

    洪掌櫃聽了大有的傳話簡單收拾就到劉大戶家門口去了,那裏還團團圍着人要賬,劉大戶光是作揖求饒就不知作了多少,失了銀子衆人急眼,誰也不肯離去,非得讓他今天給個交待,否則就進家去搶東西。

    劉尚民先前還陪着阿爹頂門戶,後頭見人多勢衆,都是要喫肉的狼,怕傷及自身就悄悄躲回屋了。

    劉大戶忍痛典鋪子,洪掌櫃出價最高,成功將上河縣縣城裏屬於劉家的乾貨鋪子全收了。一手籤契,一手給銀票。那銀票尚未在劉大戶手中捂熱,就被拿去還賬了,劉大戶欲哭無淚,心道完了,徹底完了。

    夕陽開始西斜,晚霞逐漸紅了無垠天跡,五六隻燕子在飛檐上跑跑跳跳,很是有趣。

    事已至此,料想劉尚民已經無暇到梧桐山莊找碴,更不會想到這一切都是她蘇瑜的手筆。

    袁嬤嬤打簾進來,望着立在窗前的蘇瑜說:“姑娘,外頭有人找。”

    “誰?”

    “阿晗。”

    蘇瑜深深吸了口氣,又沉沉的吐出去。

    真是冤孽,“你去告訴那孩子,就說我們母子緣分已盡,該就此告別。”

    晚霞淡淡的落在蘇瑜單瘦的香肩之上,蘊了一層淡淡的傷感,袁嬤嬤張了張嘴,卻始終沒聲出來,默了會兒告退出去。

    錦繡坊門口,宣祈坐在馬車裏,青藍牽着宣晗的手站在外頭。

    袁嬤嬤一出現,宣晗忙往她身後張望,沒見着蘇瑜,一股無盡的失落化成淚溼了雙眼。

    袁嬤嬤心有不忍,站到宣晗面前,“昨日是老奴玩笑,我家姑娘纔多大,哪兒能有你這樣大的孩子?姑娘說了,雖是隻做了一天母子,到底是場緣分。既有緣起,就有緣滅。你找到了阿爹,與我家姑娘這緣分也就斷了。姑娘還說希望你好好的,能忘就把她忘了吧。”

    宣晗越聽頭越低,袁嬤嬤看見他的眼淚珠子就那樣吧嗒吧嗒不停下落。

    這還是個孩子,真是可憐。

    但她家姑娘無錯。

    青藍拉着宣晗上了馬車。

    剛轉身的袁嬤嬤立即聽見一陣傷心至極的哭聲,直聽得她心肺揪成一坨,覺得自己這話傳得實在太缺德,弄得真是母子分離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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