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美媛喫準這一點,便故意在門口磨蹭,直到蘇瑜的馬車停過來。
“請王妃安。”肖美媛先行行禮問安。
瞧她那規矩的樣子,蘇瑜可不會真信肖美媛誠心願她‘安’,“肖三姑娘不必多禮。”
說完,視線落在她身邊的長公主身上,“長公主快要臨盆了吧,女子懷胎很是辛苦,出門在外,長公主千萬要保重身子。”
長公主並不接受蘇瑜的好意,只是略略頜首,想自己向她行禮問安,宣珏自認做不到。“不必王妃操心,本宮知道。”
聽着長公主不冷不熱的話,蘇瑜並不氣惱,反正她也沒指望能在宣珏這裏獲得幾分好顏色。
“王妃……王妃娘娘。”
忽然聽到有人喊她,蘇瑜偏頭回望,看到霍靜芳姑嫂二人下得馬車朝她走來,喊她的正是岳雲眉。
岳雲眉不必說,霍靜芳以往與肖美媛算是走得近的,也不知幾時開始漸行漸遠。不論如何她們同住京城,自小相識,說情分不比蘇瑜差,怎麼這二人眼界越來越低下,竟與蘇瑜廝混成熟。
肖美媛心中很是鄙夷。
“阿眉,阿芳,你們來了?”
岳雲眉和霍靜芳客氣的朝長公主行禮,“請長公主殿下安。”
“嗯。”宣珏面無表情應付一聲。
“都進去吧,太后娘娘一早就到了,咱們該進去請安了。”肖美媛看出長公主的不耐煩,提議。
衆人不可置否。
大相國寺的法會是大雄寶殿進行,諸多香茗貴客尚在來途,但寺中一切皆已佈置妥當。進了山門沒走幾步,眼前一處香鼎香火旺盛,兩側經幡隨風翩然,已到了不少人,但各自言談小聲謹慎,絲毫不曾冒犯法相莊嚴。
長公主和肖美媛走在最前頭,蘇瑜和岳家姑嫂落了幾步空隙說着悄悄話。
“我瞧着長公主就要臨產,她就不怕磕着碰着麼?”前面長公主右手撐着腰走得慢,連帶她們跟在後頭的也步緩。
對於長公主宣珏,蘇瑜大概是瞭解的。不論是那一生還是這一世,她都與駙馬都蔚夫妻情深,今日是駙馬阿孃馬伕人的生辰,以往馬伕人身子尚好,必到大相國寺進香祈福。身子一垮後,此事就落在駙馬身上,每年的今日由他到大相國寺代勞。與長公主成婚後,事情又落到長公主肩上。“駙馬的阿孃今日壽辰,長公主爲她進香祈福,這是盡孝呢。”
岳雲眉一副瞭然的表情。
蘇瑜又道:“怎麼只見你們倆,你阿孃沒來嗎?”
岳雲眉翻了個白眼,“我阿孃早就到了,你忘了太后今日也是要到大相國寺的,不說我阿孃,只要是受了三品以上的誥命夫人天剛亮就起身朝大相國寺來候着了。”
那一世她也知道大相國寺的法會,只是一次也沒參加過,因爲着忙着打理府中庶務,應付生意場上的多端詭變,根本沒時間體驗這種悠閒。
“阿瑜,大相國寺後山有處斷崖,崖前有片楓樹林風光甚是怡人,寺中僧侶建有步道蓋有亭子,這個時間最是賞楓葉由綠變黃的好時候,等到法會結束,咱們帶上喫食茶點,到那裏去吹吹涼風吧。”
“阿眉,你忘了你哥的叮囑了?”霍靜芳給岳雲眉潑了盆冷水,“你哥可是說了,讓你今日乖乖跟着我,不許再惹事生非,不然就要……。”
“知道了,不然就要給阿爹阿孃告狀嘛。”岳雲眉不滿的斜視着霍靜芳,“你們夫妻兩個真是越來越同心了,弄得我倆之間從未有過情分似的。”
岳雲眉這話聽着有點酸味兒,但除此之外還有貓膩兒。蘇瑜扯着霍靜芳,悄悄問了句,“怎麼回事啊?”
“不止呢。”
霍靜芳又附在蘇瑜耳邊一陣細語,聽得蘇瑜更是滿臉驚愕。驚愕後難以置信的看着岳雲眉走在前面的背影,“真的?她真的一不五時的提起世子爺?”
霍靜芳十分肯定的開口,“她以爲自己掩藏得很好,可我和她二哥哥又不是傻子,早就看出問題了。只是世子爺那樣的名聲,真不知阿眉中了什麼邪。”
名聲?
蘇瑜想起了那句‘美人在骨不在皮’的話。
這也是蕭景仁要貌有貌,要纔有才,要家世有家世,要地位有地位,偏偏沒有姑娘敢嫁進寅國公府的主因。但她是知道蕭景仁的,傳言哪裏可信?他明明是個大好的待娶青年嘛。若真是岳雲眉和他成了,那白太蔚府與孫家的可能性不是大大提升麼?
不對,她想得倒是美,還不知人家蕭世子願不願意呢。
一行人陸陸續續到了太后所在的朝聖閣。
梁太后端坐在首位,今日打扮稍作尋常,只是多年深宮上位生活,令她舉足間氣勢盡顯,威懾逼人。她笑起來的時候還不覺得,一旦不笑,整個人都給人一種冷漠殺伐之氣。
首位下坐着三品官親家眷,不時喫喫茶,左右說說話,或者默默聽侍站在太后身側的與太后講話。
宮裏的嬤嬤進來回話,“太后,長公主和肖三姑娘還有王妃等人來了。”
一提到王妃,還算溫和表情的太后臉色微僵,她可沒忘記當初蘇瑜在慈寧宮是怎麼威脅她的。宣祈離京後,她想盡法子想從蘇瑜手中奪回她想要的東西,孫府找不到,進了王府就更難。這些時日她想起自己有把柄落在他人手中就夜不能寐,她是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怎麼能被一個扶不上臺面的二嫁賤婢要脅?
蘇瑜一腳邁進來,首先看到的不是梁太后,而是梁太后身邊的智恩大和尚。想到那一世他對自己的話大有玄機,她就想找個機會與他多說幾句。
至於太后眼中的怨毒蘇瑜視而不見,隨衆人一起向太后行禮問安。
“太后娘娘萬福金安。”
“不必多禮,佛門清靜之地,講究人心歸一,用不着守這麼多的臭規矩。”
話是這樣說,蘇瑜知道這些臭規矩是梁太后最爲看重的。
起身後梁太后與霍靜芳還有岳雲眉說了幾句話,又讓肖美媛和長公主落坐,獨獨留蘇瑜不尷不尬立在中央,“自從王府大婚後,咱們兩妯娌還是頭一回見面吧。”
什麼意思?怪自己不懂規矩不將她放在眼裏麼?
蘇瑜曲膝福了福,“是想着進宮向太后您請安,只是臣妾蠢笨,記性也不好,頭先嫁進王府時教養嬤嬤教的規矩忘了大半,怕進宮見着太后冒犯太后,也怕在太后跟前鬧笑話,給我家王爺丟臉。”
本是沒可信度的敷衍話,偏生叫蘇瑜說出幾分可信度來。
而梁太后也着實沒想到蘇瑜會這樣懟她,暗暗捏緊手中絲帕,壓着滿腔厭惡笑得無害,“你呀,就是想得太多,進得宮來,咱們妯娌說說話,哪兒有那麼多規矩。”
“既是太后不嫌棄,那臣妾往後就時常進宮叨攏太后,還望太后不嫌臣妾話多將臣妾給趕出宮去纔好。”
蘇瑜語怕一落,諸位官親夫人都忍不住哂笑。
當然,也有看不過眼,想故意使蘇瑜難堪的,例如黃國公府的張夫人,“知道的,說王妃開玩笑呢;不知道的,還以爲王妃在貶太后娘娘不近人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