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蘇瑜宣祈 >第377章 含丸
    蘇瑜對章嬤嬤話裏於孫玉溶的嫌棄不置評,而是說,“二舅母體恤溶姨母的處境,她也是太過思念婉姐兒罷,並非真會怪責。嬤嬤別擔心,我也差雪嬌去請範大夫,等他先給我祖母瞧過脈後再到二舅母院兒裏看看。”

    章嬤嬤點點頭,引着蘇瑜邁過門檻來到內室。

    周老太太躺在牀上,屋裏的冰放得少,保持着一慣不冷也不熱的溫度。她穿着裏衣枕在繡着金菊綻放的枕頭上,花白的青絲不似素日裏的盤綰,散落在枕邊頸下,映着她安靜的臉,真像是睡熟了一般。

    “外祖母這樣子,可怎麼進藥?”

    一說到這個章嬤嬤就揪心,嘆道:“可不是?這不,一直昏睡着,水米未進,更別提用藥了。我嘗試過扶起她喂水,但喂不進去。藥倒是一直有送來,老太太喫不進,也只能倒了。”

    輕輕拍拍章嬤嬤的手,蘇瑜安慰道:“嬤嬤別急,一會兒範大夫來了,看他怎麼說。”

    章嬤嬤含淚點頭。

    雪嬌腳程快,很快就將範大夫請進了府。

    範大夫很久沒見蘇瑜,拱手作了一揖,“見過王妃娘娘。”

    蘇瑜從榻凳上下來,笑道:“範大夫不必多禮,我外祖母已經暈迷一天一夜了,水米未進,範大夫快看看,可有什麼法子能令她早些醒過來?”

    “是。”

    範大夫又作了半揖,這纔到周老太太牀前坐下,從藥箱裏取出手枕開始診脈。範大夫診出的脈相與先前孫府自己請的大夫判斷大致相同,只是在老太太不能進藥這個問題上略作了調整。

    他說,“老太太脈相浮燥,急火攻心導致暈厥。先前大夫開的藥喂不進也惘效,我這裏留幾粒含丸,放在老太太舌根底下含化,不出意外今晚可醒。”

    蘇瑜請來的人,章嬤嬤自是極信,“有勞範大夫了。”

    “醫者父母之心,嬤嬤客氣,等老太太醒過來後,再按先前大夫所開的方子進藥,最重要的是保證身心舒穩,此疾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道理都懂,但府裏事多,難保那孫姑娘不會再出什麼幺蛾子惹老太太動怒,還有溶姑娘,竟與二太太打成一團,叫老太太知道了,心裏能舒泰?章嬤嬤不敢再多想,都是些糟心的事,“不怕大夫笑話,認裏還有個太太不小心傷了肌理,勞煩大夫去看看,我親送大夫出去。”

    範大夫又對蘇瑜作了一揖,由章嬤嬤給送出去了。二人一走,秀娟也進來,對着蘇瑜邊曲膝邊道,“溶姑奶奶回到雲暉院發了好大通脾氣,發瘋似的誰靠近誰倒黴,奴婢怕真出事,守了一會兒纔回來給王妃回話。”

    這孫玉溶瘋成這樣,就算沒有關志勇這回事,只怕孫家平日裏也不清靜。“姑老爺呢?他不管麼?”

    “豐哥兒頭回下場就考上了童生,姑老爺纔不管姑奶奶如何,他一心只撲到豐哥兒身上,只盼着豐哥兒能成材呢。”這是老太太的話,秀娟照實了說。

    她是知道孫玉溶和程惟生兩夫妻是離了心的,只是沒想到離得這樣厲害。

    秀娟又道:“自從婉姑娘失蹤後,雲暉院隔三差五就鬧動靜兒,屋子裏,院子裏,不拘是哪兒,只要是雲暉院的東西,幾乎都讓溶姑奶奶砸過幾回,奴才婆子們私下議論,如今開銷最大的就是雲暉院的添置銀子,花瓶,花架子,吉祥缸,如意窗,翡翠碗諸如此類的,都不知道被替換了多少回了。”

    孫府的花銷都在公賬上出,她又將婉姐兒的事徹底怪在大房頭上,纔不會替人省銀子呢。

    又與秀娟說了會子話,章嬤嬤回來將藥丸放在周老太太舌根底,她道:“還是瑜姑娘請的大夫有法子,這含丸又不必強行咽服,擱在舌根下就能有藥效,可比之前那大夫的法子強多了。”

    “嬤嬤可看到二舅母,她的傷勢如何?”

    “不深,就是被指甲劃破了皮,只要好生將養用藥,不會留疤。”章嬤嬤輕聲說,“適才我在外頭遇到大房的女使,大太太知道你來了,想請你過去看看妤姑娘,出了這樣的事,她可難受了。”

    蘇瑜沒立即動,她低頭看着周老太太安靜的睡容,心下很是難過,“外祖母爲這個家辛苦操持了一輩子,原想着進了京,一家子團圓,可安享晚年,誰知道這一進京還不如在上河縣清靜,真是難爲她了。”

    這話說得章嬤嬤心裏直泛酸,“老太太時常說你們這些孩子還是孝順的,只是抵不住是非要找上門,她雖是老了不中用了,但能爲你們分擔一點是一點。”

    蘇瑜默默握了握周老太太的手,潤冷的玉眸裏看不出情緒,只淡淡道:“我今夜就歇在景暉院,等着外祖母醒過來。”

    “哎。”章嬤嬤自是很樂意蘇瑜留下,如今她的身份貴重,能壓人。

    離開瞳暉院,蘇瑜站在鋪滿石子的小徑上,身上沐浴着夕陽的光澤,擡手擋了擋耀眼的陽光,“雪嬌,你說日子本該是怎麼過的?誰家都與孫家或是與我一般都不清淨麼?”這話問雪嬌,也是問她自己。

    雪嬌想了想,應道:“都說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只不過大都關起門來不讓旁人知曉罷了,就像這次二太太一樣,出了事,就把大門關起來,只進不出。就算街坊四鄰猜疑,屆時風頭一過,在胡亂編排個藉口搪塞過去,誰又真會去在意呢。”

    回頭笑望着雪嬌,“你倒活得通透。”

    “奴婢倒覺得是王妃思念王爺了。”但凡有王爺在身邊支撐着,王妃哪裏用得着這麼辛苦?

    玉暉院裏愁雲慘霧,蘇瑜一進院門,就感受到一股壓抑的氣息,使役們臉上謹慎小心,像是院子裏飛進飛出的蜜蜂蝴蝶都能叫他們如臨大敵一般。

    素菊挺着個即將生產的大肚子從梁氏屋裏出來,見着蘇瑜福了福,“賤妾見過王妃娘娘。”

    “大舅母呢?”蘇瑜示意雪嬌將她扶起。

    素菊說,“賤妾剛侍候太太喫下一盞茶,這會子太太正閉目養神。”

    素菊剛說完,就見梁氏突然出現在門口,然後忙忙迎出來,“我迷迷糊糊聽見像你的聲音,還真是你來了。”

    “大舅母。”蘇瑜喚了一聲,梁氏清瘦了好些,眼角的皺紋令她似老了十歲。

    梁氏聽得這一聲大舅母,眼中含淚,“好孩子,你這會子來家,肯定是知道家裏出了什麼事。走,去看看你姐姐,替舅母好好勸勸她。”

    看梁氏這副狀態,孫妤不知得有多嚴重,“妤姐姐很不好麼?”

    “發生了那蓄牲來搶孩子後,你姐姐就一直抱着孩子不撒手,歡姐兒雖是個孩子,但也砸手呢,我擔心你姐姐的手臂這會兒怕是都痠麻得沒有知覺了。”說起關志勇,梁氏就恨得心口痛。

    “舅母彆着急,咱們去看看。”

    秋芽沒在孫妤屋裏了,換了個臉生的女使侍候着。

    孫妤坐在牀沿上,懷裏的歡姐兒睡熟了,她低頭看着歡姐兒,眼中滿是憐子之愛。

    蘇瑜沒立即出聲喊她,而是輕輕地走過去才喊,“妤姐姐,我來看你了。”

    孫妤乍一聽到蘇瑜的聲音,想到她鼓勵自己救了自己一條命,如今活是活下來了,卻仍叫那個蓄牲折磨,孫妤本已哭乾的眼眶又涌出淚水來,“阿妤,這回,我是真的活不成了。”

    “傻孩子,你說這話,不是在剜我的心麼?”梁氏捂着嘴哭道。

    蘇瑜坐到孫妤面前,看着孫妤泛白的指尖,她的手臂已經因爲長時間抱着歡姐兒而血脈不通,再這樣下去,這條手臂廢了都有可能。她溫柔的笑道:“我都好長時間沒見到歡姐兒了,妤姐姐,能給我抱抱歡姐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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