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蘇瑜宣祈 >第496章 對恃(2)
    “相爺不必着急,下官也並未無端提起這樁舊案,只是這前到京兆衙門投狀紙的並非旁人,而是正與公子敏死而復生案有關的紅袖招伎女楚環小姐。”

    肖稟坤仿受晴天霹靂般當場僵住,他感覺到自己掉進了一個蓄謀已久的巨大圈套,更讓他覺得可怕的,是他自認爲自己是陰謀的主導者,現在看來,他早已失去了控制權,早就被人牽着鼻子走了。

    皇帝越聽,越覺得今夜這場宮宴上所發生的事超出了他的可控範圍,所有的危險和指控都衝着肖稟坤去了,他預感到有隻無形的手在推動整個事態的發展,其目的便是借他的手打擊肖稟坤。

    皇帝的視線輕輕覷向蘇瑜,她像所有人一樣都注意着場中對恃幾人的一舉一動,但又與旁人不同,她的脣角勾着些許似有似無的笑,眼裏浮動着看無聊熱鬧般的漫不經心。

    她這般沉得住氣,還不知後頭還什麼事情鬧出來,皇帝預感今夜的肖相只怕他是保不住了。

    “這麼說來,紅袖招的楚環是與肖相有大仇?”皇帝有意無意將事態往楚環身上引,很顯然,他希望呂中信疑惑他兄長的死因,完全有可能是楚環爲報家仇而苦心孤詣設計了肖敏。

    肖稟坤聽出皇帝的味道來了,剛要開口插話,崔大人卻又搶在他前面,“皇上,當初呂大人的兄長在紅袖招被肖敏刺死時,楚環根本不知肖敏的真正身份,後來肖敏被斬首示衆,曾經在安榮候府侍服過的一個嬤嬤找到楚環,告訴了她被斬首之人乃是相爺的獨子,而肖相就是當初那個害得她家破人亡,害得她小小年紀便被迫在青樓伎館過活的罪魁禍首。”

    “崔大人,老夫一再申明,當年那樁案子證據確鑿,並無隱情,這又是從哪裏跑出個什麼楚環?她敢胡亂攀咬老夫,就不怕坐罪麼?”

    “可楚環小姐手中也有十足的證據證明當年安榮候府的確是含冤受屈。”崔大人對着肖稟坤說了一句,又朝皇帝拱手道:“陛下,微臣本欲壓下這狀子等到正月十五開朝後再奏稟,然而今夜攝政王府大火,矛頭直指相爺以及公子敏,楚環小姐又是這樁官司的關鍵人之一,微臣只得提前將事情奏稟陛下,這其中有何牽扯微臣尚不及細問,但見相爺如此牴觸,不若將楚環小姐宣進宮來,與相爺當場對恃,不論是當年安榮候府的案子還是現在這樁案子,或許都能解釋清楚了。”

    “崔大人是在開玩笑麼?一個賤戶娼,婦,怎能涉足宮廷?也不怕污了聖聽髒了龍目。”

    “相爺,此女原名謝玉瑤,乃是安榮候府的嫡長女,若當年沒出那樁案子,如今的謝玉瑤定是生活無憂的一名深閨貴女。”崔大人一直與肖稟坤唱着反調,他不敢不與肖稟坤對着幹啊,不然今夜要是過不去,他的全家老小就只能給他收屍了。

    “陛下,天下百姓不論貴賤都是陛下的臣民,既然臣民有冤,怎能不訴?她也在微臣面前陳情過了,若是微臣不上稟徹底此案,她便要擇日敲響登聞鼓,到陛下面前求陛下做主。”

    普天之下誰人不知,敲響登聞鼓,會付出上刀山下火海的代價,屆時皮開肉綻,氣若游絲,自大唐建朝以來,登聞鼓只被敲響三次,這三次中只有兩人活下命來陳情的冤情。謝玉瑤有這樣的覺悟和絕心,可見他遲早都得見上一面了。

    肖稟坤看到皇帝表情微松,知道他已經動了見謝玉瑤的心思,趕緊言道:“陛下,萬萬不可,那楚環乃是煙花柳巷骯髒之軀,這皇宮乃神聖之地,萬不可玷污褻瀆啊!太后娘娘,請您勸勸陛下,從未有過的規矩不能破啊!”

    梁太后聽着肖稟坤語重心長,心裏多少有些動容,但她心裏更明白,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已經不是她能輕易左右的了。而且,她還沒來得及告訴他,你上當了,相府的那個人是假的,不是你我的孩子。

    “來人啊,宣楚環。”

    肖稟坤身形微顫,肖美媛見狀也顧不得規矩下階攙扶,“阿爹,您沒事吧。”

    肖稟坤輕輕搖搖頭,像是很無奈的看向皇帝,“陛下,這可是要被史官記入史冊的,微臣無能,不能替陛下分憂,反給陛下找麻煩,微臣該死。”

    “肖愛卿,朕看今日發生之事樁樁件件都牽扯到你相府,若是宣上人來與你對恃能將事情辨分明,朕倒覺得未嘗不可。”皇帝此舉也是迫於無奈,他有心放過肖稟坤一馬,但諸多事實容不得他視而不見。

    肖稟坤感受到危險的迫近,料想他要是皇帝肯定也會做同一選擇。雖然心裏的忐忑層出不窮,他還得對皇帝千恩萬謝。

    “阿瑜,你要不要回去看看,畢竟是王府着火啦。”岳雲眉輕輕推推蘇瑜。

    挨着她一起坐的孫嫺也頗感擔憂。

    蘇瑜不擔心,她輕輕吐了一句,“府裏有莫總管,我放心得很。”

    她這句話讓坐於她附近的女眷都聽見了,紛紛側目給她,一些無奈搖頭,一些刮眼鄙視,反正都不知要說什麼好了。

    “姐姐真厲害,府裏都燒起來她還能穩如泰山。”蘇玫靠在沈重霖的耳邊輕輕說。

    沈重霖沒作聲,蘇瑜的反應他都看在眼中,根本不必蘇玫提醒。

    楚環像是專門等在宮外似的,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人便進了宴殿。

    只是現在她有沒有等在宮外重要嗎?

    有誰會去追究嗎?

    沒有!

    楚環,不,謝玉瑤一襲碧翠迎風襖裙款款而來,她腰桿筆直,身材長挑,眉眼溫柔沉默,兩腮仿若雲霞映影桃花,鼻樑小巧,朱脣微閉。她目不斜視,端着手,用連宮裏的老嬤嬤都無法挑出錯來的姿勢跪拜在殿中,“臣女謝玉瑤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說起謝玉瑤知道的人不多,但楚環的名頭在場衆人多多少少都是知道的,誰家還沒幾個嗜好逛伎樓的爺們兒?女眷們對她的身份嗤之以鼻,那些沒見過她的男人都不由得充滿好奇,紛紛投去視線,想一飽豔名遠播的伎女風儀。

    “放肆。”肖稟坤官威隆重的怒喝,“你若是安南候府的人應該自慚形穢,因爲做出違逆當今陛下之下,你若是紅袖招的女伎,更該有自知之明不該進宮污穢聖地。不論是那個,你都沒有資格自稱‘臣女’。”

    謝玉瑤冰冷的視線刷的一下斜上肖稟坤,這個她日日夜夜恨不能食其肉寢其皮的僞君子。他的父親爲朝廷鞠躬盡瘁,卻死在這個小人手裏,上蒼何其不公啊!

    “相爺好威風啊,當着陛下的面你還敢抖威風,可見私下裏怎樣的自私枉爲了。當年我阿爹因與你在諸多政見中不和,特別是在圍場圈地死了數百百姓性命之案上,陛下都已經大開國庫補償那些流離失所的百姓了,你卻阻止慰問銀落到那些可憐之人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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