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周衛國蕭雅 >124 風雨前夕
    有些話不能亂說,就算是當着桂永清,宋希濂,杜光亭等人的面也不可亂說。

    三人離開之後,只剩下周衛國與張治中二人。

    師徒二人在訓練場的邊緣肩並着肩走着,隨意的聊着些天。

    要說張治中,桂永清,宋希濂,杜光亭四人之中,誰對周衛國瞭解最多,自然是張治中這個做老師的。

    關係最近者也莫過於張治中對周衛國。

    回國之後,周衛國曾打談到消息,在自己離開之後,也正是張治中暗中派人保護的蕭雅。

    所以一直以來,周衛國視張治中爲最敬重的師長。

    邊緣性的話題結束,張治中突然問了一句,“衛國,方纔宋希濂他們三人在時,你雖然也說了很多,可我總覺得你有欲言又止的成分,是不是還隱瞞了什麼?”

    周衛國稍稍驚訝,沒有想到張治中察言觀色到了這種地步。

    “老師,有些話我的確不好說出來,更不知道該不該說,又對不對。”

    張治中笑了,停下腳步,望着自己的學生道:“縱然是方纔不應該說,此刻也無所謂了,你我師生之間沒什麼忌諱,若是不說出來,我想你心底大概也不會痛快。”

    “是。”

    周衛國道:“老師,桂永清學長最後提到,如果上海爆發最終的戰鬥,我方預計投入部隊將是三個德械師,外加教導總隊,即中央軍第九集團軍所有精銳?”

    看着自己的學生毫不避諱的目光,張治中長嘆了口氣,說道:“衛國,其實你把目光點放在上海,與參謀部是想到一塊兒去了。

    上海這塊地方太重要了,據可靠消息,日軍四大師團已經露出向上海靠攏的趨勢。

    他們的野心是什麼,昭然若揭。

    校長對此也一直是憂心忡忡,到今年年底,一直在不斷調集部隊,於上海與南京的沿途一路佈防。

    校長在擔憂什麼咱們一清二楚,正是怕上海有失,進而威脅到首都南京。

    所以一旦對上海用兵,中央軍精銳會盡出,包括教導總隊與三個德械師,這也是校長曾暗示過我的事情。”

    對於自己的學生,張治中沒有隱瞞什麼。

    他說完這番話之後,便注意到周衛國在眉頭緊蹙中沉默了。

    “衛國,你似乎在擔心什麼?”

    “難道老師就不擔心這場戰爭?”

    “既來之,則安之,當有謹慎之心,亦不能失銳意進取之意,這一點我倒是欣賞桂永清的豪氣,我中央軍第九集團軍精銳盡在,上海無虞也!”

    周衛國長舒了口氣,他倒是也想提氣,若非有前世的記憶,他自然會隨着張治中的這番話生出沖天的豪氣來,可現在有的卻只是無奈。

    “老師,有些話衛國不知當講不當講。”

    “但說無妨。”

    “是。”

    周衛國沉思了片刻,整頓過措辭,說道:“中央軍的三支德械師,是馮拉特將軍在華努力數年的心血與結晶。

    從裝備上講,德械師採用德國進口全套輕武器,性能幾乎可以與德軍持平,同時還有大口徑重炮團團的支援,從這一點上講,德械師即便是比起裝備精良的日軍來說也不逞多讓。”

    張治中點了點頭,示意周衛國繼續,他不明白周衛國說這番話究竟是何意思。

    周衛國繼續道:“德械師裝備了德式裝備,並按照德國顧問的建議整編,接受德軍事顧問的系統訓練與指導。”

    “如此說來,不管是裝備還是訓練,德械師似乎都成功到令人無可挑剔,學生也可以理解外界自我誇大的傳言了,說什麼一支中央軍精銳德械師甚至能夠抵得上日軍一個師團的說法。”

    “可在學生看來,這些傳言太過愚蠢,或許真實的情況會令所有人都大喫一驚!”

    周衛國的坦言讓張治中的神色變得凝重,“你似乎並不看好德械師?”

    “老師,這些話學生本不想說,可這些士兵都是我中華大好男兒,都是我周衛國的同胞兄弟,我真的做不到袖手旁觀,閉口不言。”

    “不錯,改革軍制,編練新軍,協定防務,籌措軍火,國防改革方針提出以來,我中國軍隊的面貌的確是煥然一新。”

    “特別是德械師,在德國顧問的訓練與指導下,再配備以精良的德式武器,他們當得起中央軍王牌精銳的美譽。”

    “可在學生看來,這不過是噱頭,一無是處的噱頭,馮拉特將軍等德軍事顧問的確對中國的國防傾注了心血,在訓練上更是不遺餘力,但他們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什麼錯誤?”張治中皺着眉頭問道。

    周衛國斬釘截鐵道:“他們最大的錯誤便是,重裝備,改訓練,卻偏偏輕視了戰術!他們只是一心想着淘汰我們落後的裝備,換上他們的精銳德制武器,打造出一支令行禁止的新軍,卻一直忽略了軍官們對先進戰術理念的學習。”

    “再加上我們在武器落後上的無奈沉積了太久,就像是從來不曾擁有過重炮的部隊,當他們突然被裝備上大量重炮的時候,他們難道還會有多餘的心思,去考慮如何運用更加精妙的戰術,來使這些重炮發揮更大的威力嗎?”

    “不,他們不會,他們只會滿心沉浸在重炮轟鳴的那種激動人心之中,用最落後的戰術來使用這些武器。”

    “這也正是學生最擔心的地方。”

    “這段時間以來,學生也聽聞過一些底層軍官們的戰術思想,其中聽聞最多的竟是以人海戰術爲主,企圖利用手上的優勢裝備去碾壓對方,難不成他們以爲與日軍作戰,還像是剿匪時那樣粗魯嗎?”

    “歐洲大戰後期,德軍面對壕塹戰的僵局,早已摒棄了步兵集團衝擊的老掉牙戰法,率先發展出精銳突擊隊穿插、工兵爆破突擊等戰術,後來又出現了坦克作戰,直接打破了這一僵局。”

    “可反觀我們的底層軍官們的普遍戰術思想,與人家相比竟是落後至此,衛國不能不爲之心痛、擔憂!”

    話說到這裏,張治中終於明白周衛國在擔心什麼了。

    他拍了拍周衛國的肩膀,轉身望着遠處蒼茫的天空,沉聲道:“衛國,你擔心的又何嘗不是我所擔心,這也是黃埔軍校出現的最大緣由,但留給我們的時間實在是太少了,從落後迂腐的舊軍閥向新軍的轉換過程,絕非是朝夕就可以完成。所以縱然德械師有太多不足之處,他終究也是中央軍最精銳的部隊,中日首戰若是打響,德械師奔赴戰場,當仁不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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