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下午到晚上，武當弟子一直喋喋不休討論今日發生之事。
在道門歷史上，從無確切記載有仙人下凡之事，人間地仙最高的修爲就是地仙境圓滿，登峯造極者最終的歸宿要麼成爲玉俑，要麼深入崑崙，別無他法。
在道門史書上記載的幾次確切飛昇事件中，沐浴雷劫而飛昇者，要麼被天雷活生生劈死，要麼就是肉身毀滅，魂飛魄散。而據傳古代有一名修爲到達地仙巔峯的創派老祖，爲自己留下一盞魂燈而渡劫，天雷劈過之後，化成一道白光飛向高空，但幾個時辰之後，魂燈熄滅，那次事件號稱是道門歷史上最接近成仙契機的事件。
如今大世開啓，天界打開，有天界上仙下凡，這本事道門數千載以來的最大盛世，然而仙人卻不似傳聞中那麼好說話，指名道姓地要來殺我不說。還逞兇滅殺我茅山二十多人，若不是老光棍以騙人，還不知道他要施展什麼手段。
誰也想不到，萬衆期待的仙人下凡事件，竟然成了個笑話，上界仙人被老光棍騙了。這纔是衆人津津樂道的話題。
入夜之後，武當弟子對今日發生之事依然樂此不疲，我站在武當爺老峯附近的一座山頭上，靜靜地望着降神臺的方向。
"什麼人？"爺老峯方向傳來質問，接着一道人影飛來。
我瞳孔中黃色光芒閃爍，張劍一落在我的身前，四下張望。
"劍一，有人嗎？"紅蓮的聲音從爺老峯上方洞府傳來。
張劍一一臉疑惑，搖了搖頭，說道："沒有。"
"沒有就算了，如今玉俑出事，地仙當道，小心些爲妙。"紅蓮說道。
張劍一點頭，御氣回到爺老峯。
"你剛剛說那白衣仙人還會回來，這是爲何？"紅蓮問道。
張劍一說道："我武當禁地裏有三豐老祖的手札，他說天地之間有契約，下界之人難以渡劫，上界之人有來無回，一旦上仙下凡，其修爲會被強行壓制在地仙境圓滿，要不然今日那茅山派掌門江流如何能接下天仙一擊？"
"我似乎也聽師傅講過，我南海觀音庵的起源便是天界上仙，據傳第一代庵主乃是謫仙下凡，其功法超羣，但因人間幾乎沒有仙氣，所以他把仙術改良爲道術，歷代傳承，我觀音的道術幾乎可破一切道術。"紅蓮說道。
張劍一嘴角傾斜，說道："茅山這次惹的麻煩大了，一旦白衣仙人發現被騙折返回來。定然要將茅山覆滅，張陽和張世耿那兩個噁心人的東西這回死定了。"
張劍一說着，抱起紅蓮，兩人四目相對，進了洞府。
夜半時分，天空忽然傳來驚雷，雲光聚合，一道白光從天而降。
因爲響動不小，所以武當門人全部驚醒，張玄蒼帶着一衆長老，來到降神臺跪拜迎接，見是白衣仙人，張玄蒼連忙問道："不知仙人深夜再次登臨下界是何原因？"
白衣仙人面色憤然，冷聲說道："本仙回到天界入口，發現迴路無門，與我主神識連通之後，我主說並不認識什麼太乙仙人，你們可知道是怎麼回事？"
張玄蒼連忙說道："回仙人，這件事情我武當也不知青哪，是您走後我們才知曉，那太乙仙人竟然是茅山的太上長老張世耿所辦，他這個人在道門名聲不好，爲人好喫懶做，盡學些不長進的邪門歪道招搖撞騙，連我們也都被他騙了！"
"一個騙子，身上怎麼會有仙氣，難道本仙也會看錯嗎？"白衣仙人怒目質問。
"仙人有所不知，幾年前有人打開了一座城隍仙宮，那城隍仙宮裏有一門仙術就叫太乙飛仙術，被張世耿所得。實則就是一門雞肋仙法，空有其表，這張世耿實力差勁，就能欺負欺負弱小，這次誰也沒想到，他竟然膽大到欺騙仙人，陷我等於不義，還請仙人息怒，我武當全體弟子對上界仙人向來仰慕，請仙人告知名諱，我武當定然將仙人當成祖師爺供奉，助您功德圓滿！"張玄蒼說道。
"不必了，你只需要告訴我茅山怎麼去就行。"白衣仙人問道。
白衣仙人點頭，仙氣環繞，白衣飄展，御氣行空，飛向遠處。
我目測出白衣仙人御氣飛行的速度，撥動大周天羅盤，消失在武當。
回到茅山之後，我命令茅山弟子敲響茅山震山鍾，山鐘敲響，很快茅山衆人全部來到九霄萬福宮前集合。
我說道："三個時辰後天色微亮。白衣仙人會來襲殺茅山，他的手段想必諸位白天在武當時也都看見了，所以我決定，只留下江流和左道前輩，其餘人，全部撤走。"
"這……"
衆人譁然。嚴長老說道："小師叔，您這是爲何，我聽說上界仙人下凡，修爲會被強行壓制到地仙境圓滿，我茅山如今上萬衆，不滅境高手三百餘人，半神境八千餘人，我們人多力量大，加上您的手段和兩位地仙，何愁對付不了區區一個圓滿地仙？"
我搖頭說道："地仙境圓滿意味着什麼你們並不知道，三百名不滅境大能對付普通地仙還好說，但來的人是天仙。就算同樣是地仙境圓滿的人也多半不是其對手，天界仙氣對於人間道氣來說，是質的飛躍，不在一個層次上，三百名不滅境對於白衣仙人來說如同以卵擊石，我做事情向來會衡量後果，你們沒必要爲我白白送死，如今大世來臨，天地靈氣達到古往今來最鼎盛時期，所有不滅境都會步入地仙，你們留待以後爲我報仇也好。"
"誓與茅山共存亡！"一名受我指點過的弟子拔劍吼道。
衆弟子紛紛拔劍，口中山呼："誓與茅山共存亡！"
山呼聲此起彼伏。震耳發聵，我搖了搖頭，剛要開口說話，大長老說道："小師叔，千百年來，很多人都想過要滅我茅山，但我茅山依然健在，雖然這次面對的敵人是天仙，但茅山弟子毫不畏懼！"
大長老說完咳嗽不止，他年老體弱，如今終日服藥，大世洪流，天地靈氣對他的身體有些滋養作用，可是他依然是通神境，修爲早已停滯不前。
江流說道："小師叔，我聽聞你有瞬間傳送之法，如果那白衣仙人真的是白天才到，也許您可以帶我去一趟王屋山。"
"師傅在那裏？"我問道。
江流點頭，說道："師祖修道兩百餘年，幾年前就已經步入地仙境大圓滿，他身懷六道祕典，即便道氣被仙氣壓制，想來仙界之人也不是人人都身懷絕頂仙術，若是師祖出手。多半可以將這仙人擒殺。"
我點了點頭，撥動大周天羅盤，撕開虛空裂縫，帶着江流消失在九霄萬福宮前。
王屋山上，我隨着江流來到主峯之上，江流手掐道訣。破了祕境幻陣，帶我闖進一處祕境中。
通天神峯之下，景色瑰麗，我隨着江流上了通天神峯之上，來到一處破舊洞府前，月光照耀。洞府之前有一張石牀，石牀上正端坐着一個老人。
"徒兒張陽，拜見師傅！"我下巴翕動，當下跪在地上給師傅磕頭。
洞府之內沒有迴應，我也感應不到氣息，江流站在洞府門前。小心翼翼地說道："師祖，小師叔來看您了。"
江流說着，掐着火訣，洞府之內的煤油燈當下點燃，師傅容顏衰老，身材佝僂，瘦得嚇人。
"師傅。"我匍匐到師傅跟前，見師傅狀態不對，手指探他鼻息，當下手一哆嗦。
"怎麼會這樣？"我問道。
江流皺眉，上前觸碰師傅，見師傅皮肉沒有絲毫彈性，似乎內裏中空，便走到師傅身後，他神情嚴肅道："小師叔你來後面看看。"
我起身來到師傅身後，發現師傅後背已經被掏空，像是有東西破皮而出一般。
"師祖前些日子說，他大限已至，將會蛻下肉竅，起初我還沒聽懂，怎麼會這樣？"
師傅行事古怪，功法詭奇，他的六道祕典到底是何種絕妙功法除了他自己沒人知道，但師傅很顯然是蛻了軀殼，這讓我無法相通。
"難道世上真有返老還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