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式挺的研究,除了嶺南地區新石器考古,還涉及秦漢考古以及地方誌,同時,他也是廣東農業考古的先行者。
從農業考古方向入手,對於蘇亦這樣的後學來說,更能實現彎道超車。
畢竟,新石器分期,陶器研究,墓葬研究,這些研究都已經被前輩走在前面。
而中國的農業考古,直到八十年,中國農業考古之父陳文華創辦了半年刊《農業考古》,農業考古學才逐漸稱爲一門新的學科。
廣闊天地,大有作爲。
辦公室內,楊式挺望着蘇亦,神情意外,“說說,你是怎麼突然選定稻遺蹟作研究方向的?這畢竟跟宿白先生的研究範圍是不符合的。”
蘇亦說,“我從小在農村老家長大,前幾年還經常下地割稻穀,從小對稻穀有着深厚的感情,咱們國家也是農業大國,稻作物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所以我覺得從稻遺蹟入手瞭解石峽文化也是不錯的角度,而且,我之前翻看論文,國內很少有學者從農業考古方面論述史前文化。”
聽完這話,楊式挺更加喫驚,“農業考古?你認爲農業考古是一個值得深入的考古方向?還打算作拓荒者?”
他多少喫驚蘇亦的野心。
眼前的小傢伙纔多大啊。
就打算引領一個考古分支的走向了。
難道現在的北大學弟,魄力都這麼大了嗎?
蘇亦搖頭,“不算吧,國內應該有不少學者已經開始從事這方面的研究,只是不算太深入,畢竟農業考古這邊還沒有專門的學術期刊,算不上一門學科,但衆人拾柴火焰高,我相信再過幾年,農業考古這方面會好很多。”
楊式挺說,“我記得咱們北大的師長,鮮少有人研究農業考古的,畢竟這個方面更加偏向農業史,主要研究的學者基本上都是農學院的,如果你真想從水稻起源方面入手,你可能需要到農學院去拜訪相關的老師了,而且,還需要翻看不少關於生物學、水稻栽培學的資料,甚至農業史料也需要收集,一會,我給你列一個書單一些文獻,你可以觀看一下,如果有需要的話,咱們去中大或者農學院去拜訪相關的前輩,應該會給你不少的啓發。”
楊式挺並不是對稻穀起源問題毫無關注,所以,當蘇亦確定了自己的想法,要作石峽稻遺蹟研究的時候,他直接就給蘇亦列出必讀書單以及相關論文。
比如中大丁穎教授主編的《中國水稻栽培學》,1961版。
《稻作物科學論文選集》,農業出版社,1959年。
比如,郭老主編的《中國史稿》。
至於論文就多了。
比如彭如策的《我省栽培稻穀的歷史有多久?馬壩發現新石器時代稻穀》,南方日報,1961年10月28日。
莫稚的《五羊城傳說新解——從一團炭化稻穀談起》,羊城晚報,1962年2月25日。
甚至,還跟蘇亦推薦了相關文獻,因爲廣州一些漢墓之中,也有稻穀、慄、黍等糧食作物的發現。
可以讓蘇亦去作一些對比。
這一下子,蘇亦就有活幹了。
能夠在那麼短時間內推薦那麼多專著跟論文集給蘇亦觀看,要說楊式挺對石峽稻遺蹟沒有一點想法,蘇亦打死都不信。
這個做法有點雞賊跟討巧,但也是蘇亦接觸石峽文化的時候,就多出來的想法。
有了書單跟相關論文推薦。
剩下就是蘇亦的事情了。
首先要找書,收集資料。
書本還好,書店沒有就去圖書館找,麻煩的是論文,跟後世直接從知網下載不一樣,還要一一地去翻找。
想要收集到所需要的論文,在沒有論文目錄索引的情況之下,是一件很瑣碎的事情。
寫論文,沒有引用,跟民科考古有啥區別?
好在,這些也只是瑣碎,並不困難。
因爲,這年頭圖書館或者資料室都有意識的保存報紙跟相關書刊雜誌。
其實,大部分的資料省博的圖書室都有。
書架上是書刊雜誌都都擺得整整齊齊的,基本上購買訂閱的書刊雜誌都會保留。
甚至報紙也是如此。
都用報紙夾子夾在一起,掛在書架牆壁上,歸類清晰。
這一切的目的都是爲了讓人查找資料的時候,更加的便捷。
查找資料,蘇亦大概花了一天的時間,剩下的時間就是觀看資料了。
其中最爲重要的就是中大丁穎教授的《中國水稻栽培學》。
丁穎教授,或者是是丁穎院士,早在55年就當選科學院的學部委員,也就是現在的院士。
說是中大的丁穎教授,然而,丁穎教授並不僅僅是在中大任教,他還是中國農科院的首任院長,也兼任過華南農學院的院長。
他不僅是著名的農學家,還是中國現代稻作科學主要奠基人。
也被稱爲中國稻作學之父,或者是雜交育種技術之父。
因爲丁穎教授,早在1927年成功進行了水稻的雜交育種,也就是中山一號,爲糧食增產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嗯,雜交水稻和雜交育種其實關係不大,是完全兩個概念。
想要了解石峽稻遺蹟,水稻栽培學就必須要了解,除此之外,還要了解丁穎院士在水稻起源方面的學術主張。
其實,對於蘇亦要研究石峽稻遺蹟,不止楊式挺意外,就連沈明也意外。
因爲不管從那個角度來說,蘇亦都不應該選擇這個方向。
北大的考古傳承不是這一脈的。
然而,蘇亦有自己打算。
所以當沈明問,“稻遺蹟能研究出啥名堂啊?”
蘇亦笑,“名堂還是有一些的,比如,在20世紀初,世界學術界主流觀點都認爲印度是世界栽培稻起源地,中國稻作是由印度傳入的。然後這個說法被中大的丁穎教授給推翻了,還提出來著名的稻種起源‘華南說’,而,咱們石峽稻遺蹟的發現,就是最好考古證據。”
他這話一出來,成功了引起辦公室內衆人的興趣。
老吳同志,都忍不住問,“小蘇,給我們說說咋回事。”
王大姐也說,“聽你這麼一說,咱們石峽發現的稻遺蹟,還挺重要的啊。”
蘇亦笑,“這一點,毋庸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