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在北大學考古 >第098章:蹭課一圈
    作爲北大重災區,歷史系的亂是出了名的,然而,有一個強勢的系主任。

    只要是北大歷史系的學生,都知道鄧廣銘先生的強勢是出了名的,他聲音爽朗,性情奔放。

    在特殊的年代,確實需要他這種強有魄力的人上臺。

    比如,他上任之初,電話鈴聲一響,鄧先生拿起電話來說:“蘇亦姓鄧,鄧xx的鄧!“其實人家未必問起他“貴姓“,鄧先生也要這樣說話。

    這時,歷史系的師生基本上都知道,爲什麼鄧廣銘先生會強調他這個鄧是另外一個鄧呢?

    這是有原因的。

    在這個特殊的年代,另外一個鄧表達的含義更重。

    鄧廣銘先生,說歷史系只有兩個人可以上課。

    這只是一個誇大的說法。

    主要是說明,名教授凋零甚多,翦伯贊、向達、邵循正、齊思和、楊人楩、汪籛等六位名家幾年之內先後故去,教師陣容大不如前。

    事實上,北大肯定不只有兩個老師在上課,比如,商鴻逵、許大齡先生都在開課;張光達、羅榮渠兩位本是他欣賞的人,也開了課。

    世界史方面,他沒有外聘一人,都是本系的教師在開課。

    因爲張芝聯這樣的大牛坐鎮,並沒有如同中國史這邊遭受到如此重創。

    從校外請人講課,應了一時之急,應無異議。

    其實,就算是蘇亦,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年代,鄧廣銘先生聘請的校外兼職教授授課的水平保持在相當的高度。

    那個時候各校的歷史系都在先後復課,像這樣一張課表,可不是哪家都能拿出來的。

    鄧廣銘先生以他在學界的人脈和號召力,讓77級、78級學生見識到這些大家,平心而論,確屬難得。

    恢復如初原是全國的部署,這幾位外聘講課者所在的單位,撥亂反正隨後也被提上日程,他們在北大講了一陣,便陸續回到原單位去了。

    鄧先生是在這個節骨眼上,搶先一步,打了一個時間差,成就了此事。

    不然,北大想要從地方挖人並非易事。

    ……

    接下來的幾天,蘇亦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蹭課。

    從外校挖人,而且一天蹭好幾個人的課程。

    1978年的北大,是一個神奇的北大,很多課程都是同時開設。

    比如說中國通史,就是同時開課的,除了張光達之外,還有從北師大聘請過來的兼職老師寧可也同時在開設中國通史。

    不過兩人開設的課程不一樣,張光達的部分是隋唐史部分,而寧可開設的是宋元部分。

    這樣一來,北大歷史系的學生要多酸爽就有酸爽。

    嗯,這個時候,此時的北師大還叫北師院,寧可之所以被鄧廣銘先生喊過來北大開課,主要還是北大缺人,北大名師不少,但是中年老師裏少有能講通史的。

    不過,寧可以前讀的是北大,跟湯用彤先生的兒子湯一介北大哲學系老師是同班同學。

    早在48年的時候,鄧廣銘先生就當過寧可的老師,這也是爲什麼,鄧廣銘先生能從北師院把他請過來北大開課的原因。

    所以,他也講授中國通史的時候,只講授宋元部分。跟張光達的並不衝突。

    蘇亦對寧可不太熟悉。

    然而,等去蹭課的時候,發現這位先生授課風格還挺有趣的。

    跟一些只會照本宣科的老師不一樣,這位先生很有些信手拈來,揮灑自如的風度。

    時下的北大老師,並不是每一個人都很能講課,因爲意識形態或者小心謹慎的關係,學術觀點拘泥於主流意識形態,並不能肆意發揮,不像前世的一些教授,肆意張揚,天馬行空,啥都敢講啥都敢點評。

    但要論學問的功底還是很紮實。

    功底紮實,對於時下的北大教員來說,並非每一個人都具備。

    北大歷史系也有一些混子。

    混到何種程度呢?

    蘇亦在宿舍的時候,就經常聽歷史系的學生吐槽,北大歷史系的濫竽充數的傢伙太多了。

    學問之差,令人髮指。

    77級剛入學的時候,系裏有什麼活動通告出來,都是寫在一塊小黑板上,由主事者自己去寫,不過是時間、地點、事由等等,多不過百字,字體好壞不論,要命的是錯別字。三個通知,就得出現一處,甚至一個通知裏出現過兩處。

    這就尷尬了。

    要知道寫這些通告的,可是留校任教的老師,還在系裏主持些事情。

    當然,這絕不代表北大老中青之中青年教師的一般水平,這是一個很個別的事例,但留校的青年教師,水平跌到這個份上,多少也說明些問題。

    除此之外,就是稱謂問題。

    用馬世昌的話來說就是,“亂!”,這個亂是真亂,而且跟前面上的錯別字問題不一樣,稱謂的亂,是普遍存在的。

    因集體生活頻繁,彼此如何相稱,這是每人、每天都要遇到的事。且以鄧廣銘先生來說,在他出任系主任之前,有很長一段時間,人們直呼他爲“老鄧”。

    在歷史系師生同住的36樓裏,一個好長的樓道,一人在東,一人在西,東頭高喊“老鄧”,呼之者有六十歲的,也有三十歲的,呼聲坦蕩而自然,被呼的鄧廣銘先生倒也不很在意,應答一如平常。

    堂堂北大啊?

    擱前世,誰敢想有這一幕的發生。

    不說別人,就算鄧廣銘先生,建國前,他就是胡適之的祕書,被稱爲胡適之留在祖國大陸的最後一位關門弟子。

    在北大歷史系的威望何其高?

    結果,十年間,一聲“老鄧”道出多少荒唐事。

    總而言之,沒大沒小、錯白字連篇,雖不可用來概括歷史系的全部,而斯文受辱、樂壞禮崩,確是當時的客觀存在,並非誇張。就是在這種狀態之下,學校找到了鄧先生,請他出來收拾這個爛攤子。

    然而,憑藉着鄧廣銘先生的威望,確實把歷史系這個爛攤子收拾得乾乾淨淨。

    比如,他被北師把寧可先生挖過來講中國通史就是其中一個舉措之一。

    實際上,除寧可之外,鄧廣銘先生還挖了蔡美彪講遼金元史,蔡美彪本科南開畢業,然後研究生是在北大文研所讀的,不過,52年的時候,北大文研所中科院接收,中科院近代史研究所就搬進了原文研所駐地,蔡美彪就一直留在社科院歷史所,五十年代的時候還曾經跟隨范文瀾編寫中國通史,范文瀾過世之後,就由他來主持編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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