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在北大學考古 >第121章:安特生的甘青之行
    不出所料,嚴先生給了一個肯定的回答,“蘇亦同學,說的是正確的。”

    要問北大諸位師長之中,誰都仰韶文化,最有研究,那肯定非嚴先生莫屬。

    這一切,跟嚴先生的求學經歷有關。

    這位先生,中學讀的是大名鼎鼎的長沙一中,聽說坐的位置偉人也坐過。

    這個中學,當年就敢自稱是南方北大的後備學校。可想而知,有多少個人考上北大。

    嚴先生高考的也報北大。

    而且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第一志願是北大物理系。

    第二志願是北大物理系。

    第三志願是北大物理系

    而且是理論物理,嚴先生中學時代對高能物理、空間物理啊什麼的都很感興趣。

    但是把他最好還是錄取到了歷史系。

    就是這麼巧。

    當年嚴先生他們那屆,一共有七個同學考上北大,五個考取到物理系,一個考取了數學力學系,就嚴先生一個上了歷史系,偏偏他理科成績還比他們學的還好。

    卻被歷史系錄取了。

    誰也不知道咋回事。

    當年的北大還不能隨便轉專業,一個從中學時代就像當物理學家的仔,就這樣陰差陽錯進入了歷史系。

    這樣一來,他就被當年考古教研室的主任,蘇秉琦先生注意到。

    蘇先生直接說,“你學考古吧,因爲考古還是有很多理科的知識,有很多技術方面的問題,又經常下田野,跟地質學有點像,我看你的身體還不錯,你又喜歡理科,到考古來吧。”

    就這樣,嚴先生就被忽悠到考古專業來了。

    當年,考古專業招生,基本上都是靠蘇秉琦先生這樣一個個去忽悠的。

    不然,大家都不知道北大還有一個考古專業。

    考古專業是一個入了坑,就不想離開的專業。

    嚴先生也是一樣,他有幸在北大考古專業最輝煌的年代進入考古專業就讀。

    舊石器時代就是裴老教授的,當年田野實習,還是裴老親自帶領的。

    這待遇,現在的學生想都別想。

    58年畢業的時候,嚴先生留校北大,講授新石器時代考古,結果留校就開始編着新石器時代教材。

    一個本科生畢業生,沒畢業多久,就編撰教材,因爲唯一的中國新石器時代的專着。又是北大的講師編着的。

    這本書一出來就風行一時,全國各個考古單位和一些大學歷史系的考古專業都用上了。

    這樣一來,嚴先生心中慌得一比。

    因爲才本科畢業,沒啥底子,寫的講義是沒法深入的。

    當時,嚴先生去就請教時任系主任系翦老。

    翦老也覺得,嚴先生這麼搞不行。

    所以就推薦嚴先生找一個比較重要的課題來進行研究。

    在新石器時代這一段,考古工作最多、研究文章最多、爭論也最多的就是仰韶文化。

    於是,翦老就推薦嚴先生去研究仰韶文化,而且他還告訴嚴先生怎樣做研究,這樣一來,嚴先生就下了很大的功夫去做仰韶文化研究。

    嚴先生對仰韶文化的研究是真下了極大的功夫。

    八十年代末,嚴先生還出版了一本關於仰韶文化研究的專着仰韶文化研究,這本書可以說是囊括嚴先生早年間關於仰韶文化的大部分學術思想成果。

    嚴先生前期仰韶文化的研究,敏銳的觀察到學界爭論的癥結所在,從典型遺址的分析做起,建立起可信的仰韶文化時空框架。

    這是非常了不起的成果。

    蘇亦在他的面前講述仰韶文化,其實就是關公門前耍大刀獻醜而已。

    然而,蘇亦本來就不是教大家怎麼去研究仰韶文化,他更多是分享安特生是如何研究仰韶文化而已,這個方面,蘇亦覺得自己還是有一定的發言權的。

    嚴先生並不打斷他的話,並且還給他鼓勵的眼神。

    這種情況下,蘇亦大膽的繼續講述了。

    “說實話,仰韶文化的發現,對於當時咱們中國來說,是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的,因爲仰韶文化的發現,不僅使中國無石器時代的理論不攻自破,而且也爲了尋找中西方文化之間可能的早期聯繫開闢了廣闊的前景。因此,引起國際學術界的注目。”

    仰韶文化的發現,對於國人的文化自信的提升是有着巨大的作用的。

    “然而,安特生什麼時候,拿仰韶文化跟重要的安諾文化相比較呢?是在1923年發表的中華遠古之文化一文中,即比較了仰韶文化與中亞的安諾和特里波列文化彩陶的異同,從彩陶紋飾的相近,他認爲有傳播的可能性。”

    “而據已有的考古學上的證據,他提出彩陶從西向東傳播的假說。也就所謂的中國文化西來說。”

    “在這種思想的支配下,同時也是爲了驗證這個假說,他才決定在甘青地區的河谷地帶設想的文化通道上尋找史前的文化遺存。”

    “於是,從西安向蘭州進發,安特生在西安十里鋪調查助手發現的史前遺址,認爲這個遺址與河南的發現相似,同屬於仰韶文化。”

    “於是,安特生又在西寧十里堡發現遺址,發掘之後,發現了石器、骨器和粗糙的彩陶碎片,他又把這個歸結於仰韶期遺存。”

    聽到這話,臺下的學生都忍不住鬨笑起來了。

    誰都知道,蘇亦這個語氣是調侃安特生。

    因爲,安特生假定一個學說,然後去論證考察這個專業,然而,這個假設一點是錯誤的話,那麼就會在錯誤的路上遠走越遠。

    其實,蘇亦真不是調侃安特生,這位外國學者的學術精神還是一個值得人尊重的。

    他晚年的時候,在他的黃土的兒女中國史前史研究一書中就把十里堡一直改爲馬廠期文化。

    安特生也不是一個固執的老頭,面對一些錯誤的認知,他都在他晚年的作品做過修訂。

    總體來說,他早年間在中國,跟中國學者關係都相處的不錯,這點,跟伯希和有點像。

    “其後,安特生以及助手又考察了青海湖的沿岸地區,在數處地點發現史前時代的陶片遺存。在湖北岸發現衆多的燧石石葉,仰韶式的骨刀以及彩陶片。”

    “不用想,這裏也被安特生歸類爲仰韶文化的遺存了。”

    說到這裏,蘇亦就忍不住感慨。

    蘇秉琦先生,就曾經說過,考古人要想象力,你得先想象纔去大膽求證,某種意義來說,跟安特生求證中國文化西來說的假設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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