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一世情緣一世情 >一世情緣一世情【4】
    【四】

    幾天後的一個深夜,翠屏的母親帶着對兒女的不捨和眷戀,還有未能看到自己孫子出世的深深遺憾,與世長辭了。她在臨終前,緊緊的握着翠屏和李豐收的手,流着眼淚囑咐李豐收和粉花,要替翠屏找一個好人家,不要委屈了翠屏。還一再囑咐翠屏不要忘了前幾天娘對你說過的話。翠屏,李豐收,還有粉花哭得死去活來,他們給母親換上了壽衣,翠屏親自爲她母親整理遺容。

    三天之後,翠屏的母親出殯下葬,就埋在平橋鎮西郊外,她父親的墳旁邊。葬禮還算風光。平橋鎮和翠屏家關係很近的那些老街坊們都來幫忙,孝子孝女披麻戴孝,孝子摔幡,還請手工藝人紮了童男童女,搖錢樹,紙房子,聚寶盆。還請了一班響器,春生,阿源,阿發,還有鎮上另外一個後生,四個人擡着棺材,一路上也是哭聲震天,白漫漫人去人往,剪成銅錢一樣的黃色紙錢,打着旋兒在空中飛舞,寄託着翠屏和她哥嫂的無限哀思。

    終於一切都結束了。翠屏還沒有從失去母親的哀痛中恢復過來,情緒很不穩定。阿發,阿源,春生,幾乎天天來李家豆腐坊安慰她,開導她。勸她想開點,人死如燈滅,不能死而復生。不要太過傷心,這樣,伯母地下有靈,也會感到不安,也會難過的。翠屏這才慢慢的恢復了往日的平靜與開朗。畢竟母親已經死了,日子還要過下去,她不能讓自己的母親在九泉之下還要爲自己操心,爲自己難過。她畢竟是個很有主見,言談很爽利的女子,她慢慢打開了心結,日子又恢復了往日的歡快與平靜。

    時光如梭,光陰似箭。春去秋來,寒來暑往,轉眼已經到了初秋。平橋鎮的秋天一樣的迷人,秋高氣爽,湛藍的天空,萬里無雲。因爲是初秋,草木還未被秋風摧殘,依然茂盛。江南水鄉的小橋流水,白牆黑瓦,亭臺樓閣,酒樓茶館還依然嚮往常一樣熱鬧,成爲平橋鎮獨特的一道風景線。

    這幾天,粉花一直在忙着替翠屏張羅相親的事情。她一連找了好幾個媒婆,想把翠屏嫁到有錢人家做姨太太。挑了兩家都不太滿意。嫌何家的家產不太多,又嫌賈家的老頭子年齡太大。左右爲難,拿不定主意。晚上,她躺在牀上沒好氣的對她丈夫冷笑道,“李豐收,你到底是怎樣打算的?你倒是說話呀?”

    李豐收坐在牀頭邊,抽着旱菸袋,不緊不慢道,“哎呀!粉花,你愁什麼呀?把妹子嫁到有錢人家做姨太太,你讓我怎樣向娘交代呀!娘臨終前一再囑咐我,替妹子找個好人家,難道是讓妹子嫁個糟老頭子做人家的姨太太不成?”

    粉花撇嘴道,“不然,又能怎樣?讓妹子嫁給阿源,還是阿發,一輩子呆在平橋鎮做個小老百姓?”

    李豐收笑道,“我也沒說讓妹子嫁給阿源或者阿發呀!我是說,就算做姨太太也得找一個年齡相當,家產萬貫的人家呀!不然,白白的讓妹子受委屈,我心裏也不落忍呀!她畢竟是我的親妹子呀!”

    粉花冷笑道,“你說的倒輕巧!到哪裏去找那樣的人家去?何況我這身子一日比一日笨了,不把妹子嫁到有錢人家做姨太太,咱就沒法得到一大筆彩禮,咱兒子還得受苦,你明白嗎?傻瓜?誰給你親呀?還不是我和兒子對你親!你妹子將來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早晚是人家的人,你要想明白了!”

    李豐收沉思道,“話雖這麼說,但我心裏到底不安。妹子也不容易,幫咱幹了那麼多年的活兒,咱也不能太沒有良心了。”

    粉花撇嘴道,“哼!我就知道,你心裏沒有我,就只有你妹子!你若再不拿主意,我明兒就回孃家去,不跟你過了!”一面說一面氣呼呼的面朝裏睡下了。

    李豐收急忙抱着她安慰道,“好!好!好!你別急嘛!我是說要讓妹子嫁到特別有錢的人家,不是你說的什麼何家,賈家,白讓咱妹子受辱,名聲也不好聽!”

    粉花冷笑道,“我就不知道咱平橋鎮有什麼家產萬貫的人家!”

    李豐收笑道,“怎麼沒有?咱們鎮上有一座大宅子,是內務府皇商張家的老宅子,他們家原是平橋鎮人,因爲做了大官,搬到南京去了,張老太太和咱娘原先是平橋鎮的兩個有名的美人呢!一個村東西施,一個村北西施。他們家沒搬家之前,我是經常給他們家送豆腐的。現在搬到南京去了,住的宅子更闊了,門口還有兩個大石頭獅子,可威武了!家裏僕人成羣,那氣派,嚇!你們誰見過?就是現在,我逢年過節還往他們家送豆腐呢!”

    粉花笑道,“就算是這樣,又怎樣呢?咱能把妹子嫁給人家做小呀?”

    李豐收笑道,“就算不能,他們家結交的都是達官貴人,請他們幫忙說一門親,也是好的!你說呢!”

    粉花笑道,“哎呀!真要是那樣,就太好了!咱們也可以到南京逛逛去了!你準備什麼時候去南京呢?”

    李豐收笑道,“你別心急嘛!眼看就要過中秋節了,他們府裏肯定要很多豆腐做菜,我這幾天就去給他們家送200斤豆腐,先去探探路。”

    粉花笑道,“200斤豆腐?你瘋了?收錢嗎?”

    李豐收笑道,“你咋那麼傻呀?就是不收錢,張老太太一高興,光打賞的錢,就能翻出幾翻來了!”

    粉花笑道,“那敢情好!那你過兩天就去吧!早日把咱妹子嫁到豪門,我的心病也能早一日好!”

    兩人商議定,吹燈睡覺,一宿無話。

    過了幾天,李豐收一大早兒趕着馬車帶了200斤豆腐,來到南京,找到了張府。因爲他和門房都很熟悉了,所以很輕易的來到了院裏。僕人稟報老太太后,把他帶到了後院一個西廂房的起坐間裏。只見滿屋子都是名貴的字畫,古董,紅木傢俱。紗窗,几案,條幅無不精美,李豐收心裏暗暗稱讚。

    張老太太穿了一件深藍色的古典老式旗袍,上面的刺繡精美絕倫。耳朵上戴着一對兒翡翠耳墜兒,手腕上是一對兒翡翠手鐲,手上戴着祖母綠的戒指。張老太太大氣中不失尊貴,親切中又有一種威嚴。她坐在一張紅木太師椅裏,慢慢的品着一杯碧螺春。面帶微笑,她的大兒子張伯雅穿着一件名貴的綢衫,恭敬地在一旁垂手侍立。張老太太一看見李豐收來了,忙招呼他坐下,微笑道,“豐收來了,你母親一向可好?”

    李豐收站起來恭敬道,“老太太,我母親已經去世了。”

    張老太太吃了一驚,嘆氣道,“什麼時候的事情?怎麼會這樣快?”

    李豐收把他母親從生病到死亡的經過,向張老太太詳細的說了一遍。張老太太嘆氣道,“沒有想到,她這樣快就去世了。想當初,我和你母親是一個莊子的人,大家都戲稱我們一個村東西施,一個村北西施。沒想到她竟去了。”一面說,一面用手帕拭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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