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你放我出去，我知道錯了，我們從長計議！”
“你莫要使性子，莫要不講理！”
任我在明珠裏如何拍打鬧騰，小青卻是再也不肯理我，不知過了多久，我漸漸睡了過去，醒來之後看向外面，似乎換了個地方，燭火通明，一個聲音傳入耳中，正是那老黃頭。
“老徐，奇了！你看，他臉上劃得那道傷竟然癒合了！”
我心知是冷香凝的功效，雖然只停留了一會兒便被小青抹去了，但功效卓然，不枉我閒來無事時幾多試驗，三更天逼着環兒去老婦人院子裏偷些蘆薈花蜜。
那老徐與老黃頭嘰嘰咕咕開始聊起來：“我看趁着他活着，就這麼囫圇個兒的硝了麼？”
“整個兒硝了雖然漂亮，也只能保存百年，不如放了血，除了內臟，用藥水泡過，千年不朽，這等絕色，實在太適合傳世了。”
“放血後便看上去有些青灰乾癟，遠不如直接制的圓潤鮮活，百年後你與我都不在了，便宜了後世那些小畜生作甚，還不如趁還活着的時候好好飽飽眼福。”
“放幹血之後，用藥水填了血管，雖然蒼白些，不過配上這小臉可是我見猶憐，大帝一高興，多上你我二人幾年陰壽，天宮之中享盡榮華富貴，豈不美哉！”
“要說啊，還是活着最好看，這公子我在清風閣見到之後，那竟是鬆不開眼睛”
“豈止你見過後鬆不開眼睛呢？他甫一進城，就被大帝見到，把大帝饞的喲，那是抓心撓肝，一路上設了多少套，總算套住了。不過話說回來，這也是他的福分，從此往後一步登天，服侍大帝左右，真是逍遙快活！”
“聽說那清風閣的老闆被大帝教訓了？”
“他呀，急於立功，所以下手莽撞了些，臉上這道傷就是拜他所賜。不過拿住了人也算有功勞，所以啊……”
他二人的聲音低下去，像是怕被誰聽去了一樣，那範嵩如何教訓了清風閣的老闆便不得而知了。
忽又聽那老黃頭道：“何老闆真是驢嚼牡丹，不懂憐香惜玉，如此可人兒，我要是這公子，以後做了大帝的面首，定要好好報復回來！”
“就憑你，也配做大帝的面首嗎？要你這酒囊飯擔來做甚？”
“我自然是不配，跟在他老人家身後提鞋也便罷了，這小公子也不是個好相與的，聽說下了軟筋散的酒和菜也沒迷倒他，後來薰香，燃了整整一間屋子，薰倒了一羣手下，才逮住他！”
二人邊說着話，便擺出許多銀針與瓶罐來，還有燒得極精緻的石英管，我知道小青閉了眼目，摒了呼吸，但是一定聽得到我說話。
“你到底在生氣什麼？難道真的要把你做成乾屍？”
“小青，我知道錯了，我一時鬼迷心竅！”
“小青，我知道你聽得到，放我出去，柳老太也好，陸尋也罷，這些破事我都不管了，我不會再辜負你！”
他不迴應我，躺在那裏任由黃老頭擺弄，我見黃老頭用把銀刀割開了他手腕上的血管，又迅速將石英管插進去，開始放血。
我知他素來怕疼，眼下任人擺佈無非是與我置氣。
“好吧，既然如此，我也只能這麼做，當給你賠不是了。”
縱觀我百年人生，“作繭自縛”大概是個相距甚遠的詞彙，畢竟蛇不會吐絲，模樣也與蠶相去甚遠。可如今我卻經常做下些令自己束手束腳之事，那便是我狠毒又不太狠毒，心眼兒卻常常有些偏，打着不太精明的小算盤的緣故吧。
我明白他的想法，他想讓我知道，我如果留他在這裏一走了之，那他接下來便會遭遇這些，他想讓我親眼看着他如同魚肉般任人切割，這是他對我的懲罰。
既然如此，我也別無他法：“他們放你的血，我也陪着你一起放血，他們取了你的心肝內臟，我也陪你一起吧。”
小青的血順着石英管汩汩流下，我的血也落在明珠之中，只聽他深深地嘆了口氣，然後一陣晃動，我從玉珠裏被放出來，他抓着我的手，撕下衣襟幫我裹傷。
我小聲道：“我不該那樣的……我知道不對……”
他低着頭不看我，玉般潔白的手指卻在輕輕抖動。?
那兩個老頭見憑空多了個人，剛剛死屍般躺在牀上被放血的人沒事般的站了起來，嚇得屁滾尿流。小青向來行事凌厲，不肯被人欺負去，甫一出來便彈出指風，將那兩個老兒摔在地上，報了剛剛的放血之仇，我驚訝與他爲何如此肆無忌憚使用法術，卻見他雙手往身後一背：“凡夫俗子，不知哪裏來的狗膽，竟敢對我動手？”
這是唱的哪齣戲？
事到如今，黃徐二人也知道了眼前絕非凡人，若非鬼怪，便是妖魔，嚇得抖如篩糠。小青冷哼一聲：“諒你也不知道我二人的來頭！我乃玉帝座前清風仙人，這位是……吭……白雪聖女，我們聽聞下界有人盜了玉帝的名字，欺騙百姓，爲禍人間，特地前來除害！”
那二人大眼瞪小眼，半天說不出一句話，小青揮出掌風拍在石壁之上，碎石飛濺，塵霧散去，他二人哪敢再懷疑，磕頭求饒不止。
“既然如此，你二人便把知道的他的罪行都寫下來，我們要一一調查，若你們沒說真話，與我們知道的有什麼出入——哼哼，我到也還好了，這位白雪聖女可是一己之力平了十二鬼宿星亂，殺你二人倒也不用找什麼藉口！”
我雖然不知道什麼是鬼宿星亂，但既然小青替我撐場面，我卻也不好拆臺，於是做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瞪着他二人。
那二人哆哆嗦嗦地拿過紙和筆，開始一條條寫起範嵩的罪行，就在這時候，門外有人輕輕敲了敲，一個男子道：“黃大師，徐大師，大帝等得急了，若是制好了，請趕快送到霄凌莊吧。”
此話入耳，我不由在內心笑起來，看來這範嵩雖然能給人洗腦，但畢竟出身窮鄉僻壤，受見識學問所限，騙的無非也都是些鄉野村婦，“大帝”的稱呼，自然是剽竊了玉帝，而霄凌莊顯然是從“凌霄殿”裏偷來的，只不過後面接了一個“莊”字，到十分符合他土地主的身份。
我知道養生堂下面那處地宮，也摸清了這處，但都不是所謂“霄凌莊”。範嵩此人狡猾，果然狡兔三窟，難得機會送上門，總要見識一下，於是小青又躺倒，由黃徐二人裝成制好的樣子推出去，而我又重新躲回明珠之中，當然，也不忘用“白雪聖女”的身份嚇唬一下兩個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