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她在禾口家族被程凱之怎麼特殊對待,她還是會見到很多殘忍的畫面。
所以。
她可以看上去無動於衷。
她拿出醫藥鉗子和剪刀,進行了簡單的消毒之後,開始對着他的爛肉,一點點清理。
剛碰到他的手心。
燕衿全身似乎都緊繃了起來。
無法壓抑的身體反應,很明顯,但攤在她面前的手心,就是一動不動,連手指都沒有彎曲一下。
喬箐也沒有擡頭看她的反應,她的注意力,強迫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的手心上,她確定把所有的潰爛部分都清理乾淨了之後,才用顛覆進行深度消毒,消毒的時候,真的是把顛覆進入了他的肉裏面,她怕如果不消毒徹底,手心又會潰爛,從裏面一點點潰爛,而他手心剩下不多的肉,經不住再這麼一次又一次的清理。
消毒完畢。
喬箐再次擦傷了刺痛無比的藥膏。
“嗯!”縱然用盡力氣忍耐,最終還是發出了聲音。
終究還是發出來,壓抑的,沉悶的,控制的,痛苦的聲音。
喬箐的手,在那一刻也抖了一下。
就是。
還是會有些於心不忍。
她太清楚這個過程會有多痛苦了。
她甚至在想,一般的人是不是忍不過去。
一般的人,是不是會直接痛死。
但她還是咬牙,沒有停下來,把膏藥擦拭之後,用紗布把他的手,一圈一圈輕輕的纏了起來。
整理完了之後,喬箐才擡頭,看着滿臉是汗的燕衿。
看着他虛弱的靠在牆壁上,眼眸放在她的身上,卻似乎沒有了焦距一般,只是木訥的看着一個地方,虛弱到做不出一點反應。
喬箐拿下他最裏面的毛巾。
她說,“傷口處理好了。”
燕衿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喬箐起身,對着門口吩咐了幾句。
她回到燕衿的身邊,從醫藥箱裏面拿出幾顆藥丸。
一會兒,門口處的殺手端了一杯溫開水給喬箐。
喬箐說,“喫兩顆消炎藥。”
燕衿眼眸似乎擡了擡。
他沒有迴應。
喬箐自顧自的把溫開水放在了他的脣邊。
放在他其實已經乾涸的脣瓣上。
然而他嘴脣一動不動。
就是,沒有要喝水的意思。
喬箐等了半響。
她說,“連喝水的力氣都沒有了嗎?”
燕衿沒有回答。
眼眸就這麼淡淡的看着她。
“我幫你吃藥。”喬箐說。
說着。
她把藥丸先塞進了燕衿的嘴裏。
到了燕衿嘴裏,他連吞嚥的本能都沒有了。
喬箐喝了一口溫水,然後對着他的嘴脣。
然後一點一點,把水送進他的嘴脣裏。
她也沒有送得太快。
她怕在他沒辦法好好吞嚥的時候,將他嗆到。
而他這樣的情況,極有可能被嗆死。
她把水,一點一點的喂進了他的嘴裏,然後伸出舌頭,碰到了已經開始有些融化的藥丸,苦澀的味道,在她舌尖上很明顯,她用舌尖一點一點將那顆藥移到了他的喉嚨處,然後退出來,又喝了一口溫水,順着水流,進入了他的喉嚨裏面。
喬箐用舌頭確定藥物已經嚥了下去,才又離開他的脣瓣。
然後接下來的幾顆藥丸,她都是通過這樣的方式,給燕衿餵了下去。
“還需要喝點溫水嗎?”喬箐問他。
“給我一支菸。”燕衿說。
分明虛弱到水都喝不下去了,但每次開口說話的時候,卻還是能夠清楚明瞭。
喬箐點頭。
她重新點燃一支菸。
讓在他的脣邊。
他很緩慢很緩慢的吸了一口。
喬箐幫助他抽菸,一點一點菸霧,在他嘴邊升起。
抽完一隻。
燕衿的意識,似乎恢復了一些。
即使身體還是虛弱到可能下一秒就會死去,但她明顯能夠看出來,他的視線有了那麼一絲焦距。
在和她對視。
彼此對視。
好久。
喬箐說,“我是禾口家族的大小姐,程凱之是我舅舅。”
開始攤牌了。
開始攤牌她的身份。
燕衿看着她,默默的聽着。
“沈家和禾口家族一直有來往。當年帝家就是被禾口家族和沈家一起聯合推翻的,這些年也一直保持着緊密的聯繫,算是合作共贏。也算是,沈家的一個殺人工具。”喬箐說得直白。
沒有什麼好隱瞞的。
現在對於燕衿,其實也隱瞞不了什麼。
或許。
他早就知道了。
但她還是決定,把什麼都給他說清楚。
“現在沈家要求我們把帝家的後裔找出來,可是這麼久之後,我麼依舊一無所獲,我們不知道你把整個人藏到了哪裏去,我們也沒見到過這個人的真面目,我甚至在你身邊這麼久,我也什麼都不知道,毫無頭緒。”喬箐說,“而唯一,唯一或許看到過這個人的俞佳一,也被你殺死了……”
喬箐似乎頓了頓。
她依舊保持着平鋪直敘的語調,她說,“所以,只能用這種方法,讓你告訴我們,這個人到底是誰,這個人到底在哪裏?!”
燕衿依舊只是看着喬箐。
如果不是剛剛說了幾個字。
喬箐會以爲,他已經說不出話了。
她繼續說道,“燕衿,你告訴我這個人是誰,我放你離開。”
“不能離開。”燕衿說。
終於,又說出了一句話。
雖然四個字。
但是喬箐知道他表達的意思。
“沈家給我們下達了命令,如果你不告訴我們這個人是誰這個人在哪裏,就只有那你的命去換取。當然,你可以懷疑就算你說出了這個人我們依然會對你殺人滅口,或許沈家也會讓我們這麼幹,但我保證,只要你說出這個人是誰,我用命保你離開。”喬箐很認真,很認真的試圖想要說服他。
然而燕衿只是。
只是默默地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