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父退休後的第一年,肺癌病倒了。那個年代的癌症,基本上就是絕症了。
楊父不僅是楊安兵的父親,更是張翠蘭闊別多年後再一次感受到的父愛,讓她對公公更加敬重。
公公的病對夫妻倆的打擊都很大,張翠蘭毫不吝嗇家裏的錢財,全部拿來給公公治病。
楊父很欣慰,但是他不想拖累孩子們,堅決不治。
張翠蘭就偷偷去給他買藥,穩定他的病情,一日三餐也是好喫好喝地照顧,無微不至。
病來如山倒,楊父本就是肺癌晚期,沒有堅持多久就走了。
張翠蘭在父親和母親病死後,第三次經歷被病魔收走至親之人的痛苦,徹底奔潰了。
原本穩定的精神,也逐漸出現了障礙。話越來越少了,幾近瘋狂的攢錢。
兩個孩子上學,多花一分錢,都要挨一頓揍。一張紙上只要有一點空白,就不允許扔掉。
楊家兩兄弟起初每當回事,但是被揍得次數多了,長了記性。
哪怕是在學校被同學笑話,也堅決不會浪費一道題的紙張。家裏原本的電器,也被她轉手賣了,換成錢存了起來。
在多次經濟動盪之後,通貨膨脹的環境下,現金壓根就不值錢。
但是張翠蘭不聽,她總覺得只有將現錢握在手裏,纔有安全感。
不經意間,聽到了兒子們的聊天,楊安兵忽然意識到,老婆的精神可能不好了。
好在張翠蘭也知道自己精神失常,同意接受治療。
因爲她的病,楊安兵富裕的生活變得拮据不堪,不值錢的貨幣成了廢紙,兒子們抱怨他,老婆也開始抱怨他。
兩個還是考上了大學,算是楊安兵唯一感到欣慰的事了。送他們去上學,自己的工作也被調配到了紅蓮鎮,只好帶着老婆來了這邊。
所幸紅蓮鎮的待遇不錯,兩個孩子上學的錢有廠裏補貼,家裏的糧食也有鎮上救濟,他也覺得輕鬆了不少。
唯一讓他無可奈何的,便是女人的精神病。以往的藥嗚咽不管用了,他已經束手無策了。
聽說了紅途商會的保險制度,楊安兵本來沒想過要買保險的,但是女人非要讓他買,說什麼生病了要花很多錢,家裏沒有錢。
其實楊安兵理解她的恐懼,一次兩次三次,面對至親的病榻束手無策的無奈,他也不好受。
於是,楊安兵爲了讓老婆安心,選擇了最高的檔次投保,癌症之類的,可以得到二十萬的補償。
就算不能治好,起碼也能多活幾年。
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那份高額的保險,成了他的催命符。
當他知道小兒子的媳婦要十萬元的彩禮時,他是堅決反對的。什麼樣的媳婦要那麼多的彩禮?
可是兒子不知道跟翠蘭說了什麼,讓她砸鍋賣鐵地想要爲老二湊錢。
楊安兵想起張翠蘭握着他的手,乞求讓他去死時的情景,心裏的寒氣從腳底竄到了頭髮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