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動、驕傲、慚愧……種種情緒齊齊涌上心頭。
他忍不住勸道：
“我是一名人民警察，受到過專業的訓練，要以人民的生命爲最優先。”
南平生沒有回頭去看米宇和燕元夜，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彷彿看到了自己當年剛進警隊時宣誓的模樣。
“請讓我能夠以一名警察的身份，完成最後一項任務。你們快走吧！”
燕元夜聽在耳中，忍耐地咬了咬牙，還是不想放棄。
【你們倆都回來。】曲小水看着腕上的手錶，語氣帶着幾分掩飾不住的焦灼。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耳麥裏曲小水的聲音讓燕元夜的動作一滯，他咬緊了脣瓣，仍然不想放棄。
就差一點兒了！
就差那麼一點兒了！
南平生還沒參加兒子的婚禮呢！
【快點！這是命令！】曲小水幾乎想要吼出來。
【撤離！這是命令！】白莉終於通過層層封鎖，來到了現場。她氣喘吁吁的站在曲小水旁邊，看着不遠處的三人，語氣十分凝重。
“煩死了，你們都給我閉嘴！”燕元夜瞬間爆發了，他拽掉耳機，隨意的塞進口袋。耳邊瞬間清淨了。
這還是燕元夜第一次對着白莉和曲小水大吼出聲，他平素裏一貫笑嘻嘻的，還從來沒對女士大聲吼過。
耳機掛在口袋的邊緣，掉落在地上。燕元夜渾然不覺，耳邊沒有了要求撤離的聲音，他緊緊的盯着手中的線路。
【米宇，帶他回來。我們有維護人民生命安全的責任，但這並不意味着需要以命換命。明知不可爲而爲之不是勇敢，而是莽撞。撤退，這是命令。】
米宇神色怔愣了片刻，他還是第一次見曲小水如此疾言厲色。
他慢慢將視線上移和燕元夜對視，眼中有了決斷和堅持。
你不走，我也不走。
燕元夜腮邊鼓動了一下，心裏漫出了難以言喻的酸澀滋味，他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看向南平生。
米宇也順着他的視線向着南平生看去。
南平生很平靜，他緩慢的牽動嘴角，露出一個不太成功的微笑，慢慢的點了點頭。
燕元夜睫毛無法剋制的抖動，一直倔強昂着的頭終是緩緩低下去。
他從南平生的身後走到了米宇的身旁，兩人在南平生的視線中向着曲小水等人的方向走去。頭一次發現，原來腳步可以這樣沉重。
“那個……”南平生看着即將走遠的兩人突然出聲。
米宇按住了燕元夜的肩膀，不讓他回頭，自己轉過來面對南平生。
“能不能把手機留給我？最好是能有我兒子照片。”
燕元夜瞬間淚奔，他拍開米宇放在他肩膀上的手，一邊抹着眼淚，一邊跑回去把自己的手機用指紋解鎖後，塞進了南平生的手中。
柯維星這邊二話沒說，便傳輸了好多張南平生兒子的照片過去。
南平生緊緊握住手中的手機，看着不斷傳進來的照片，南平生珍而重之的把手機用力貼放在胸口處，就像是用最後的力氣去擁抱自己的孩子。
他漸漸露出了一個慈和的笑容。
【立正！】
曲小水、蔣越、白莉、柯維星全部雙膝併攏，鞋跟碰撞。
燕元夜也和米宇立正站好。
【敬禮！】
刷的一下，所有人都對着南平生的方向敬禮。
氣氛是那樣悲涼，目送同樣奮鬥在一線的戰友一點一點的走向死亡，無力感充斥在每個人心間。
米宇和燕元夜跟隨者指令快速跑動了起來。
“謝謝！”南平生對着遠去的背影大聲喊道，聲音因爲顫抖變得嘹亮而尖銳。
燕元夜和米宇終於在曲小水等人的注目下歸隊。
他們快速跑動的步伐漸漸變緩，在這樣低落而肅穆的氛圍中，慢慢停下了腳步。
燕元夜忍不住想要回頭去看。
米宇再次將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緩緩搖了搖頭，制止了他回頭的動作。
燕元夜動作一僵，慢慢的低垂下腦袋，盯着自己的腳尖。
5……4……3……2……1……
“轟~砰~”
時間到了。
巨大的火光伴隨着濃重的黑煙和衝擊波讓地面都跟着顫抖起來。
淚水一瞬間瀰漫在眼眶之中，只能擡起頭強忍着不讓淚落下來。
曲小水和白莉就這樣昂着頭看着南平生的方向，看着米宇和燕元夜身後的突然爆破出的沖天火光，看着停放車子的位置上被餘波震碎的玻璃。
髮絲被暴起的風凜冽的吹向腦後。
所有人都緊緊的鎖起了眉心，用力攥緊了拳頭。
一定！
一定！
一定不能放過犯下這一系列案件的兇手！
他們已經受夠了，受夠了看到那些明明奉獻出一切卻還是被殘忍殺害的戰友們。
立場不同，無論理由是什麼，都絕對不能饒恕！
夜色降臨，火光持續了很久。
收尾的工作不用曲小水等人去做。
他們就近找了個家庭賓館，辦理了入住。
大家身上都很疲憊，但是誰都沒有辦法順利入眠。
六個人原本開了三個房間，結果最後所有人全都帶着被褥跑到曲小水的房間打起了地鋪。
房間的燈光一夜未熄，暖黃色的燈光明明應該是溫暖的顏色，此時此刻卻是那樣的寂寥。
“能喝酒嗎？”燕元夜的聲音悶悶的。
房間裏很安靜，隔了兩秒鐘，曲小水的聲音從左側的牀上傳來：
“不行，白天還有護送陸延國回B市的任務。”
白莉聽出了曲小水那兩秒鐘的猶豫。
其實這次的案件對大家的打擊都很大。
前面幾起案件都是在接手的時候，那些人便已經死了，案件只需要深入調查，冷靜的剖析兇手的作案手法和兇手的真實身份便可以了，畢竟那些疼的死亡已經成爲了定局。
可是這一次不一樣，他們是眼睜睜的看着南平生死在眼前的。
那種一分鐘之前還活生生的站在他們面前，能夠和他們溝通的人，下一刻便在眼前死去的情景，對他們的衝擊力非常大，大的難以用言語表述。
無力挽回的挫敗感沉甸甸的壓在每一個成員的心尖上，讓人輾轉難眠。
“我也想喝酒了。”白莉躺在牀上，呆呆的看着貼着難看花紋牆紙的天花板。
“……”
曲小水翻了個身，挫敗的把整張臉埋在枕頭裏，沉重的嘆息了一聲。
“唉~”
那聲長長的嘆息讓所有人都的心尖一顫。
蔣越利落的從地鋪上爬了起來，他靠坐在曲小水的牀邊，伸長了手臂，輕輕拍了拍她緊繃的後背。
“我出去買些啤酒回來。”
曲小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