喫完飯離開餐館的時候,樊快雪趁換場的間隙,給戚白打了個電話,沒說兩句,執行導演那邊叫他,又掛斷了。

    “你對樊快雪還有印象嗎?”戚白低頭在手機軟件上叫車。

    戚麗麗拖着戚白的行李箱,上面放着她的手提包,聽說,眼睛都亮了幾分:“怎麼會沒有印象,我讀幼教的時候,有一年暑假,他還來過咱家裏一趟找你呢,後來不是跟你打電話說過嗎?你不讓告訴別人你的電話,我沒敢跟他說,他走的時候瞧着挺鬱悶的,那次之後,就再沒過來了。”

    戚白雖然早都知道這件事,聽說心頭還是猛地一沉,他掃了眼屏幕上顯示出的接單司機的車牌號,把手機鎖了,點了下頭。

    戚麗麗望着他,一臉驚喜地問:“不會剛纔打電話的就是他吧?”

    戚白手插進褲兜裏,垂下視線:“嗯,是他,我們年前碰上了,現在有聯繫。”

    心理上來說,戚白都四十歲了,可跟戚麗麗提起樊快雪,他還是禁不住心頭髮熱,有些毛頭小子那股藏不住心事兒的勁兒,雖然他沒想過要跟戚麗麗出櫃,但就像戚麗麗忍不住跟他講男朋友的事情一樣,他也忍不住想跟她說樊快雪。

    戚麗麗果然更加欣喜:“那他現在在做什麼?也在A市那邊工作嗎?我記得他那次來,說自己大學畢業了,要出去找工作呢,你跟他好像是一年的吧,他結婚沒有?”

    戚白想了想,微笑說:“對,他工作也在那邊,還沒結婚,不過已經有對象了,兩人感情很好。”

    戚麗麗笑道:“那太好了,哥,你也要加把勁兒,趕緊給我找個嫂子回來。”

    有那麼一秒鐘,戚白特別想說出來,不過最終還是沒說,怕太突然,嚇着戚麗麗了,只微笑着點了點頭,朝街道上開過來的車子揚了揚手臂。

    ·

    和女一號對戲沒有和之前的男一號順利,劇中演女一號的這位演員除了念臺詞外,全程不說話,連跟自己的助理都只是眼神交流,孔琳琳起初還唸叨着要問女神要簽名,沒幾分鐘後,就緊張起來,悄悄摸出手機,磕磕巴巴給李然發信息。

    孔琳琳:遲蕊好高冷,樊哥已經第三次NG了。

    她其實就是找個人發表一下感慨,又激動又緊張,不找個人說道說道沒法紓解,沒想到李然立即就回復了她。

    李然:遲蕊?我可憐的樊哥。

    孔琳琳:是啊,她明天一早就飛走了,我懷疑今天晚上還有沒有覺睡。

    孔琳琳發完翻了翻手裏的劇本,嘴角狠狠抽了幾下,除了可以用替身借位的,需要拍的有十場,現在第一場還沒通過……

    李然:有次參加活動我在後臺碰到過她一次,她私下裏很冷的,跟呈現在大衆面前的人設簡直判若兩人。

    孔琳琳看到那邊似乎又NG了,她匆匆回覆個‘先不說了’,跑了過去。

    “樊哥,要喝水嗎?”孔琳琳把純淨水遞過去。

    樊快雪搖搖頭,朝執行導演那邊走了過去。

    孔琳琳看看她樊哥,又看看不遠處打光板旁站着的她女神,重重嘆了口氣,心想下次劉焱再問這邊什麼情況的時候,她一定要給他提意見,以後這種拍攝完了因爲刪戲份找演員補拍的戲千萬別接了,給多少錢都不能接,太折磨人了,她在旁邊蹲着都覺得煎熬。

    傍晚六點多鐘的時候,樊快雪的電話第三次響了起來,孔琳琳拿出來看了一眼,還是那個備註名叫小白的人打過來的,那邊還正在拍着,她尋思別是這人找樊快雪有什麼急事,就接了起來。

    “喂,你好,我是樊哥助理,樊哥現在在忙。”孔琳琳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說。

    “你們還沒收工嗎?”那邊默了一瞬後,一道舒緩的嗓音帶着淡淡的笑意問。

    孔琳琳認出了這個聲音,前天才剛在樊快雪家小區樓下見過面,她樊哥的那什麼,她結巴了一下,立即換了一副語氣:“沒有,今天晚上能不能收工還不知道呢?”

    戚白:“怎麼了?拍攝不順利嗎?”

    孔琳琳壓低聲音:“超級不順,本來之前跟男一對戲都拍得挺順的,下午開始跟女一拍,就反覆NG,關鍵是時間太緊了,女一明天一早就走了。”

    “哦,這樣,你把你那邊的地址發給我,我給你們叫點喫的。”

    孔琳琳忙推辭說:“不用不用,劇組有盒飯。”

    戚白:“我怕他喫不好,本來都這麼辛苦了,再喫不好的話,身體扛不住的。”

    孔琳琳心想人家小情侶之間你愛我我愛你的,也輪不到她拒絕,就說:“那行,我給你發過去。”

    戚白:“順便把你電話給我一下,麻煩你了。”

    孔琳琳特別好說話地笑道:“好的,不麻煩不麻煩。”

    戚白很快就收到了孔琳琳發來的地址和電話,他打開手機,找了家五星級酒店,開始下單。

    這邊他站在院子裏下單,幾隻雞一條狗在他腳邊來回轉悠,那邊,吳芳在廚房裏燒火,戚麗麗在炒菜。

    吳芳也知道自己這次乾的不是人事兒,見戚白跟戚麗麗一起回來,知道戚白是她閨女搬回來的靠山,她還要指着戚白掏錢呢,態度好了很多。

    甚至連帶着對女兒也給了幾分好臉色,不像往常那樣,戚麗麗一回來就問她發工資沒有,若是戚麗麗說手裏不寬裕,她張口就罵,像‘還沒嫁人就存私房錢,是要存着以後給野男人家吧,我白養你這麼大’這種話都算好聽的,比這粗鄙惡毒的多了去。

    所以雖然一進門就忙着收拾屋子做飯,一個都閒不住,戚麗麗的心情還是比往常回來時好了很多。炒好一盤菜,盛出來的時候,她回過頭朝窗戶外面看,戚白還站在院子裏低頭擺弄手機,她問她媽:“你整天說什麼我嫁不出去,親戚鄰居要戳你們脊樑骨,我哥比我大三歲,都二十八了,你倒是不怕他不結婚別人笑話你們。”

    吳芳朝竈臺裏塞了把秸稈:“少他孃的胡說,他又不是我肚子裏爬出來的,誰笑話?笑話得着我嗎?”

    戚麗麗平時不敢搶白她媽,這次也是仗着她媽不佔理,纔敢多說兩句:“你整天跟那些媒婆來往,就算是順口吧,跟人提提我哥,讓人家留意一下,有合適的姑娘,給我哥提提。”

    吳芳擡起頭惡狠狠剜了戚麗麗一眼:“提?你知道現在娶個媳婦得花多少錢嗎?娶回來住哪兒?這座房子可是小峯的,你想讓他結婚跟小峯搶家產嗎?”

    戚麗麗被她媽的不講理氣得一鏟子把白菜梆子飛了出去:“媽,你真是太偏心了,你可別忘了,我爸欠高利貸的時候是誰拿的錢,還有你說的這座房子,也是我哥拿了一多半的錢才蓋起來的,還有戚峯結婚,她巴巴地把我哥叫回來,不就是爲了問他要錢嘛。再說我,當初你書都不讓我念,要不是我哥,你朝哪兒讓我一個月拿一千五百塊錢回來給你”

    吳芳掄起燒火棍就朝戚麗麗身上招呼:“你哥你哥你哥,他要真是你親哥,我會不管?唸書?念不念不都是打工嘛,就你那破幼兒園,一個月三千,你還當成是寶了,你要是去南方打工,一個月哪隻這點錢?”

    戚麗麗閃身躲開,分辨說:“他咋不是我親哥了,一個爸的怎麼不是親哥了?”

    吳芳‘呼’得一下子又把燒火棍捅進竈眼裏攪了攪:“你爸跟外面野女人生的,關老孃什麼事兒,你成心給我添堵是不是?你能耐就死外面別回來啊,回來幹什麼?”

    這麼多年了,戚麗麗跟她媽就沒吵贏過,心裏委屈,忍不住帶了哭腔出來,一些平時不敢說的話,也都不管不顧撂了出來:“你以爲我想回來?要不是你幹那事兒,我纔不回來呢,我跟你說,以後我的事情你別管,如果再敢亂收別人的彩禮,你自己嫁給人家去!你說我爸跟野女人,要不是因爲我爸先有了我哥,他有了這個短處,很多人不願跟他,他能娶你?我爺爺以前可是在廠裏上班的,我爸也是有正式工作的,十里八村這樣的人家可不多,後來都是你給鬧沒的。”

    吳芳被當面揭了短,一下子跳了起來,抄了一根劈柴就朝戚麗麗身上打:“你這個白眼狼,你反了天了,你敢這樣跟你媽說話,你不知道尊敬你媽,小心雷劈你……”

    她罵罵咧咧,急紅了眼,手裏的劈柴還沒打到戚麗麗,就被戚白捏了胳膊給攔下了。

    這些年戚白長得比門扇還高,而吳芳一年老過一年,所以在心理上,她對戚白有些畏懼,何況還想伸手問人家要錢,她嘿嘿乾笑一聲:“我沒想打她,就是嚇唬嚇唬她。”

    戚白臉上沒什麼表情,鬆開了手,吳芳又幹笑一聲,瞪了戚麗麗一眼,把劈柴扔了回去。

    “讓你叫那兩個媒人和男方家裏人,他們什麼時候過來?”戚白退後一步,問。

    吳芳拍了拍身上的灰和草屑,轉過臉望着戚白,笑嘻嘻說:“打過電話了,他們說要吃了飯過來。”

    戚白點了一下頭,轉身出了廚房。

    吳芳望着戚白走遠的背影,轉過來低聲咒罵了戚麗麗兩句,重新坐回去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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