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打遊戲看小說刷劇不覺得十二點鐘算熬夜,現在守在片場,雖然也有手機玩,孔琳琳還是呵欠連天,生理性淚水把視線都糊了。

    其實片場裏還是白天那些人,燈火通明,在幹活的都幹勁十足,像孔琳琳這樣困得東倒西歪的人並不多。

    手機鈴聲忽然突兀地響了起來,在這一片角落顯得尤其刺耳,孔琳琳的瞌睡被轟跑大半,她從包裏翻出手機,手忙腳亂摁下接聽:“喂。”

    “收工沒有?”戚白問。

    “哦哦,”孔琳琳把手機從耳邊拿開,又看了一眼,“啊,是你,沒有啊,還沒收工呢,不過現在拍得順多了,應該不用通宵了哈哈哈。”

    “我給大家叫了夜宵和飲料,過幾分鐘就到了,還是下午那家店,他們會送到樓上,你幫忙分一下。”戚白說。

    聽見又有喫的,孔琳琳腦子裏的瞌睡徹底沒了,她忍不住笑了起來:“你晚上叫的那個鰻魚飯很好喫的,大家都喜歡,就是這麼讓你破費,太不好意思了嘿嘿嘿。”

    “你們喜歡喫就好,”戚白坐在小牀的牀沿上,伸手從風衣兜裏摸出煙,“我給你樊哥叫的湯外面貼有標籤,你到時候看一下。”

    孔琳琳心想果然他樊哥的待遇還是不一樣的,忙不迭說:“哦哦,哎,好像有電話進來,應該是外賣到了,那我先掛了哈。”

    “好的。”戚白點上煙,把手機放在了牀上。

    這張牀是臨時給他鋪的,以前應該是戚峯在睡,戚峯結婚的時候買了新牀,這張單人鋼管牀就空下來了,不過即便如此,也比他小時候在這個家裏睡的板凳上面搭幾塊板子的牀好多了,至少它是一張真正的牀。

    一支菸快燃到盡頭的時候,手機在旁邊‘哼哧哼哧’地震動起來,戚白把菸頭掐了,接起電話。

    “喂。”

    樊快雪夾了個蝦餃塞進嘴巴里,從早晨拍到現在,雖然一停下來就會喝兩口水潤潤嗓子,喉嚨還是啞了。

    “你還沒睡啊?”

    “沒,”戚白笑笑,手伸向一旁的取暖器,“等着你喫完反饋呢。”

    “好喫,餃子好喫,湯好喝,”樊快雪吹了吹戚白特意點給他的湯,喝了一口才又問,“家裏的事情都解決了?”

    戚白:“嗯,不過戚青松現在看我的眼神有點怪異。”

    樊快雪愣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哦,那他沒說什麼吧?”

    戚白組織了一下措辭,不過最終說出來的時候,他摒棄了那些措辭,還是用直接的方式,他想看一下樊快雪對李豔的態度。

    “沒有,他暫時應該不會想到是抱錯,他應該在想問題是不是出在李豔身上,我其實是李豔跟別人的,興許李豔知道,故意賴給他的,興許連李豔也不知道。畢竟李豔以前陪酒嘛,接觸的人比較多也比較雜。”

    樊快雪聽他說完,有好長時間都沒說話。

    深夜的農村自建房裏異常安靜,透過聽筒,戚白不光能聽見樊快雪喝湯的聲音,連他那邊其他人聊天的聲音都隱約可聞。

    既然話已經說到這裏了,戚白索性更多說一句:“哎,那個,如果有李豔下落的話,你想見她嗎?”

    椰子雞湯清甜鮮美,樊快雪喝完最後一口,才放下杯子,用紙巾抹了抹嘴,丟進裝餐盒的塑料袋裏面,才說:“應該不會見吧,她不願意承擔一個母親的責任就算了,還故意把兩個襁褓中的嬰兒調換,我怕我見了她,會忍不住質問她爲什麼可以那麼心安理得地犯罪。”

    樊快雪用的詞是犯罪,這是戚白始料不及的,不過也正中他的下懷,樊快雪不想見李豔最好不過,他不用再爲自己的隱藏慚愧。

    樊快雪說完那些,才猛然意識到自己在跟誰講話,不覺懊惱得閉了下眼睛,果然人太累太困了,說話都不經腦子。

    他心裏對戚白愧疚不假,但是他一直不想讓戚白知道他愧疚,主要是怕戚白誤會他是因爲愧疚才接受和他在一起的,雖然最初的出發點確實是,但發展到現在,各種情感糾纏滋生,已經說不清楚了。

    掐了掐眉心,樊快雪說:“不說這些了,你什麼時候走啊?”

    戚白:“天一亮就出發,他們因爲戚峯鬧離婚的事情一直都在吵,我不走,他們吵起來都不盡興。”

    樊快雪低笑一聲:“那行吧,你早點休息,我把餃子喫完,還得接着拍。對了,明天別叫外賣了,孔琳琳都開始懷疑我是傍上金主了。”

    “嗯,”戚白也低聲一笑,“那我睡了。”

    脫了鞋子,戚白合衣在被子裏躺下去,伸手關了灰撲撲的老古董取暖器,電線燒久了一股子塑料味,醒着還好,他擔心睡過去後那玩意會不會着火。

    屋子裏唯一的熱源關閉了,在被子裏剛躺下,感覺像冰塊壓在身上一樣,即便如此,這牀被子還是戚麗麗抱過來的,原本吳芳給他的更舊更薄,不知道在櫃子裏塞了多久,還有一股子黴味,戚麗麗看不下去,抱來自己的給他用,吳芳自知自己做得過分,躲回房間裏去了。

    爺爺奶奶去世後的很多個冬天,他其實都是這樣過來的,人說由奢入儉難,那個時候的被子還沒有現在的厚,現在回想,也沒覺得那時候有多難熬,但此時此刻,習慣了大城市暖氣空調,他在這間佈滿灰塵的房間裏,卻是輾轉反側,凍得睡不着覺。

    ·

    樊快雪把一份蝦餃都喫完了,包裝盒收拾一下,正要拎着去扔,孔琳琳跳起來說:“你放着,我來吧。”

    樊快雪指了指外面:“我出去抽根菸,開始了叫我。”

    孔琳琳聽他說要抽菸,便繼續大快朵頤,邊抱怨着這樣下去要胖,邊一口也不捨得少喫,衝他揮揮手:“去吧去吧,別走遠了。”

    樊快雪拿着煙出了片場,樓道里空蕩蕩的,他走到一側的消防通道,開門進去,靠着牆,點上了煙。

    孰料他剛抽了兩口,消防通道的門又被人推開了。

    看到遲蕊走進來樊快雪就已經夠驚訝了,沒想到遲蕊還朝他伸出了手:“還有嗎?給我一支。”

    她臉上依然沒什麼表情,語調也不帶感情。

    樊快雪一邊瞎琢磨着遲蕊可能是把表情都用在了戲裏面,所以現實生活中懶得多擺一絲表情,一邊把煙盒和打火機都遞了過去。

    遲蕊盯着煙盒看了兩秒,才抽了一支:“這個煙可不好買。”

    “啊,哦,”樊快雪愣了一下,“朋友送的。”

    遲蕊沒再說話,嫺熟地低頭點上煙,把火機和煙盒又遞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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